“快嘴”陳大菊
陳大菊嘴快,心裏藏不住事,這在我們同學中是出了名的。
一次,鄉文教辦在我們班舉行語文課教學觀摩。擔任授課任務的老師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事先將觀摩課的教學內容進行了演示和訓練,並將課堂上要提問的問題和回答的對象也作了輔導和安排。
誰知觀摩課上,老師剛將課題寫上黑板,陳大菊就舉起手來說,老師,您寫錯了,這篇課文我們已學過。
老師一聽暗暗叫苦,糟了糟了,怎麼沒把這個活寶安排好!老師平息了一下慌亂的心情,敲敲講台暗示道,陳大菊同學,請注意遵守課堂紀律,不該說的話別亂說!
陳大菊沒有領會老師的意思,反而翻出作業本言之鑿鑿地說老師,這篇課文真的學過了,不信您看,我們還做了作業呢!
陳大菊的冥頑不化讓老師徹底沒了轍。沒了轍的老師就扔下句那好,這堂課你們就自習吧,然後就不顧一屋子人的驚愕憤然離去。
還有一次,學校舉辦文藝晚會,我們班參演的節目是相聲《上學路上》。兩位同學第一次登台表演,看到台下黑壓壓的觀眾,心裏一緊張忘掉了一段台詞。台下的陳大菊立刻喊叫起來,錯啦錯啦,你們少說了幾句話。
那兩個同學本來就慌得不行,被陳大菊這麼一嚷,竟窘得哭起鼻子來。如此一來,陳大菊的“快嘴三娘”名聲就傳開了。
我是六年級時轉到陳大菊班上的。因為嘴快的原因,同學們都不願搭理陳大菊。從四年級開始,陳大菊就一直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教室的最後排。我的到來,正好補了那個缺。
陳大菊見我願意與她同桌,高興極了,處處護著我,整天圍著我轉。家裏有了好吃的,不忘帶給我一份。輪到我值日時,還執意留下來幫我一把。
陳大菊的熱心和真誠,自然打動了我。不用說,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
那時,學校條件很簡陋,既沒有什麼活動器材,也缺少課外閱讀資料。而我因為出自書香門第,家中不乏各類藏書,於是一些知情的同學便頻頻跟我借書看。
在這些愛看書的同學中,有個叫陳建平的同學是陳大菊的堂哥。陳建平是學校少先隊大隊長,不僅學習成績特別好,人也長得很帥氣。由於誌趣相投,我們都很欣賞對方。
可是那個時候的農村學校,因為傳統觀念的影響,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對男女學生之間的交往慎之又慎。為了避免產生誤會,我和陳建平的正常相處,隻能在“地下”進行。
陳建平比我大兩歲,自然比我成熟得多。他跟我悄悄約定,如果需要借還圖書或是有什麼話說,就在經過我的座位時輕輕咳嗽兩聲。我得到信號後,就利用放學後的時間到學校後麵的小樹林等他。
有時候,我們也會把要說的話寫在小紙條上,趁別人不注意時放到對方的桌子上。有兩次,我還請陳大菊傳遞過紙條。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陳大菊“嘴快”的毛病,隻是因為我們倆的關係好,她又是陳建平的堂妹,才沒有對她設防。
看到我如此信任她,陳大菊感動極了,仿佛需要幫忙的不是我,而是她。
進入初中後,文革風暴席卷到我們學校。父親因為擔任學校校長,理所當然受到衝擊。受父親牽連,我的座位和桌子上也貼滿了大字報。
一天,我正為父親和自己的處境忐忑不安,幾個紅衛兵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將我架到另一個教室。
那個教室已布置成批鬥會現場。黑板上,“打到資產階級黑苗子田佳佳”幾個大字十分顯目。我一踏進教室,批判我的口號聲就響了起來。
我曾多次看到父親被毆打的慘烈場景,因此一見這陣勢早嚇壞了,直到陳大菊被拉上主席台,我才驚醒過來。
紅衛兵把陳大菊拉上台來,是責令她檢舉揭發我拉攏腐蝕貧下中農子女陳建平的罪行。此時我已知道陳大菊心直口快的性格,因此聽說要她揭發我,我的精神徹底垮了。
誰知陳大菊一反常態,不管別人如何恐嚇誘騙,就是閉口不言。紅衛兵們急了,竟然對她拳腳交加。看到陳大菊為我遭受如此苦難,我心痛極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事後我悄悄問陳大菊,別人都說你快嘴三娘,你怎麼能對我守口如瓶?
陳大菊笑笑說,我的嘴是比較快,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還是拎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