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久嗎?唉,都是這該死的銷售額給纏的!我搓搓手說。我沒有說假話,為了完成任務銷售任務,我一直疲於奔命,不要說大姑爹家,就是自己的父母那裏,也已有好長時間沒去看望了。不過此時我還顧不得同姑媽絮叨,我是負著重大使命來的。於是我問道大姑爹呢?怎麼不見他老人家?

老毛病又犯了,在床上躺著呢。姑媽一邊說著,一邊就把我往房裏讓。我連忙拉住姑媽說,姑媽,等一等,有件事要求您老人家呢。姑媽說自家人客氣啥,有什麼事你直說吧。有了姑媽這句話墊底,我膽子壯了很多,就把此番目的以及利害關係說了出來。姑媽聽後皺著眉頭說,哎喲,這可不好辦,你也知道,軍功章可是你姑爹的心肝寶貝呢。我說誰說不是,要不許燦陽也用不著求我呀,大姑媽,您就幫幫我吧。大姑媽被我纏不過,隻得歎口氣說哎,我試試看吧,隨即走進房中。不一會,房間裏便傳來爭吵聲。我知道事情不好,卻又不便進去參合,隻好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大姑爹能夠體諒我的苦衷。

大約一頓飯的工夫,大姑媽終於紅著眼睛走了出來。大姑媽歉疚地對我說,孩子,對不住啦,你大姑爹愛論死理,說軍功章上沾滿戰友們的鮮血,它是大家的榮譽,而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個保管員,不能擅自做主。我一聽急了,就想進去再爭取一番。姑媽拉住我說別進去啦,他,他不想見你。

從大姑爹家出來,我的心情糟透了。我不知道如何向許燦陽交待,更為自己的前景擔憂。所幸的是許燦陽還算大度,沒有因此炒我的魷魚,不過科長的事自然是徹底黃了。

回來啦?正沉思著,妻子的話突然將我驚醒。我抬頭一看,妻子正笑眯眯地站在家門口。而我那大姑爹,也聞聲從屋裏走了出來。我連忙跨上前,輕輕將他扶住。

江明啊,你那個許總還要軍功章嗎?剛剛坐定,大姑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大姑爹,您怎麼突然想起要賣軍功章?

孩子,大姑爹心裏難受啊,十幾條鮮活的生命說沒就沒了,作孽,作孽啊!話剛開頭,大姑爹就抹起淚來。

出了什麼事?大姑爹,您慢慢說,別急壞身子。見大姑爹如此傷心,我也驚慌起來。

還不是湖南校園的學生踩踏事件給鬧的!看到這個新聞後,大姑爹一宿都沒睡著覺,這不,早飯沒顧上吃就上我們這兒來了。

原來是這樣。聽了妻子的話,我暗暗鬆了口氣。我對大姑爹說,大姑爹,您放心,政府正在積極處理呢,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大姑爹卻一把抓住我說,孩子,你是不知道啊,眼前就有一個天大的災難哩!

天大的災難?不會吧。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咱們鎮裏的小學啊,那天我去給孩子們講故事,看到擠擠挨挨的場麵,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現在我才明白過來,危險,危險啊!你看,咱們的那個教學樓,快有三十年了吧?尤其是那個樓梯,又狹又不結實。哎喲,我隻要一想這件事,心就跳的慌。我已經決定啦,誰幫我把那幢教學樓推倒了重建,我就把軍功章送給誰。

聽完大姑爹的話,我眼睛濕了。我對大姑爹說,大姑爹,您老先歇著,我這就找許燦陽去。

許燦陽正在開會,我的出現讓他很是吃驚。當然了,當我說出大姑爹的決定後他更是吃驚。

後來的事就簡單了,許燦陽很快撥出巨資興建教學樓,大姑爹則自始自終粘在工地上,檢驗施工材料,督查工程質量,八十多歲的人了,精神還出奇的好。這當兒許燦陽也沒閑著,每天都抽出一點時間來工地看看。在工程最緊要的關頭,還特地把我抽調出來做他的代理,與大姑爹一起堅守在工地上。

工程竣工那天,現場來了很多領導和記者,聞訊而來的學生家長和當地居民更是把校園圍得水泄不通。大姑爹和許燦陽戴著紅領巾,掛著紅綬帶,被學生們族擁到主席台上。

儀式進行中,許燦陽突然舉手示意,請求增加一個議程,隨即招呼我捧上大姑爹贈與他的軍功章。許燦陽接過軍功章高聲說,同誌們,同學們,我身邊的老人就是這些軍功章的主人。老人家說得好,軍功章見證著不平凡的曆史,浸染著千千萬萬烈士的鮮血。它象征著我們的民族氣節和奉獻精神,是不可多得的精神食糧和曆史教材。如今老人家為了孩子忍痛割愛,我又怎能昧著良心占為己有?我決定把這些軍功章捐獻給學校,讓它來激勵我們的孩子時刻不忘浴血奮戰的革命前輩,不忘今天的幸福生活。

謝謝!謝謝!大姑爹忍不住站了起來,激動地朝許燦陽伸出雙手。隨即,兩雙大手就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