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時,秋月去了一趟縣城,買了二斤毛線。此後一有空閑,秋月就拿出毛線在竹針上繞啊纏的,隻幾個時辰,一件別致的毛衣已經套在譚鞋匠身上,喜得譚鞋匠半天合不攏嘴巴。

當然,譚鞋匠也有不盡人意的事情,那就是秋月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張師傅見狀悄悄提醒譚鞋匠別光顧著做生意,床上的事也要勤奮點,早養兒子早得力。豆腐西施指點譚鞋匠抽空拜拜觀音,請求菩薩開恩送子。李銅匠則勸說譚鞋匠找個郎中看看,生孩子的事情拖不得。每當人們提到這個話題,譚鞋匠的臉上總會閃過一絲憂愁,然後不是打著哈哈岔開話題,就是低著頭把鞋繩拉得山響。

日子如紫燕掠波般倏地滑過,轉眼到了七五年秋天。這天,譚鞋匠一早起床就心慌慌的、空空的,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果然,晌午時分店裏來了兩位客人,見著秋月抱頭痛哭,至此,一段淒美的故事才浮出水麵。

原來秋月的父母均是大學教授,文革期間被關進牛棚。受父母的牽連,十六歲的秋月初中沒畢業就下放到農村。到農村不久,秋月就被慧眼識珠的村支書相中。村支書給了秋月兩條路,一條是嫁給他兒子,從此吃穿不愁享盡清福;一條是作為“反動權威的狗崽子”,接受審查,遊街批鬥。秋月無計可施,隻有選擇逃跑。

那時正值隆冬時節,雪花漫天飛舞,天氣十分嚴寒。譚鞋匠回家取棉衣,巧遇饑寒交迫的秋月。聽了秋月的哭訴,譚鞋匠憐意頓生,當即決定暫時收留秋月。秋月開始還有點猶豫,可是看到譚鞋匠一臉的真誠,想想自己又無其他地方可去,便含淚點了頭。為了避免麻煩,兩人明裏稱夫妻,暗裏為兄妹。共同生活的幾年裏,譚鞋匠雖然常被一種本能的渴望折磨得夜不能寐,卻一直堅守諾言,從未碰過秋月的身子。尤其是當鄉親們對他遲遲沒有孩子而生出誤解時,譚鞋匠雖然滿心冤屈,卻隻能暗自神傷。譚鞋匠的苦衷秋月看在眼裏痛在心上,幾次提出假戲真做。譚鞋匠說那哪成,你是個讀書人,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雞窩裏養不了金鳳凰,我不能害你。

秋月的父母解除羈絆後立馬下聽女兒的下落,吃辛受苦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找到這裏。得知事情的原委,兩位教授長跪不起,秋月更是涕淚橫流。

後來,秋月的父母同譚鞋匠商量,要帶秋月和他一起回城。譚鞋匠搖搖頭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鄉親們對我有養育之恩,我離不開他們,他們也需要我。停了一會又說,你們把秋月帶走吧,她一直念叨著讀書的事,如果有可能,讓她繼續學業。

回城那天,鄉鄰們都來送秋月。汽車喇叭催了好幾次,秋月仍拉著譚鞋匠的手淚流不止,任憑父母勸說就是不鬆開。譚鞋匠看看天色不早,狠心扒開秋月的手,返身進屋關上大門,秋月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哭著離開。

送走秋月,譚鞋匠又當上了快樂的單身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