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
東子來電話時，錢三正站在燒烤攤前忙碌著。東子說，我想媽媽了，不想呆在山溝裏了。
錢三高興地抓著手機說，東子，你真的想通了？那好，我這就去接你，馬上去接你。
錢三把手機一關，就扯著嗓子喊杜鵑。杜鵑端著一盤調料匆匆出來了。錢三滿麵紅光，對杜鵑說，我要去山溝。杜鵑說，你有病吧，這麼多客人等著吃燒烤呢。
錢三不理，打開車門鑽了進去。杜鵑追過來，叫道，錢三，你要幹啥去？錢三大聲說，你寶貝兒子來電話了，我去接他。說完，錢三就開著麵包車嘟嘟地走了。
從城裏到山溝隻有百多裏路，來回不到兩個小時，錢三就把東子接來了。這陣兒杜鵑也把攤收了，她一聽東子要來，哪還有心思忙生意？東子進屋後，杜鵑見兒子離開自己這幾年黑了、瘦了，心疼的把他攬在懷裏，不住地掉眼淚。東子突然“哎呀”一聲。杜鵑忙問，咋了？兒子。東子捂著屁股說，爹爹打了我。說完，一頭拱進杜鵑的懷裏，嗚嗚地哭起來。杜鵑把東子的褲子褪下，見屁股上紅了一大片。
錢三罵道，這個黑子，真是頭驢。
杜鵑白了他一眼，說，我要不是嫌他脾氣暴，動不動就打人，能嫁給你麼？想起自己離開黑子時，兒子才８歲，這幾年來錢三雖然對她很好，但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念東子。錢三知道她的心，就說，等兒子大一些，咱把他接到城裏來住，讓你們母子永遠在一塊。杜鵑因想念兒子，曾要求黑子，讓東子來城裏住了幾次，但每次隻住上幾天，黑子就把東子接回去了。杜鵑說，兒子還是跟著我好，你讓他在山溝裏要受多大的苦。黑子說，兒子是我的根，是我的命，你把他帶走，我還活個啥勁？
杜鵑疼愛地問東子，你爹為什麼打你？
東子說，爹這幾年來經常喝悶酒，喝多了就又哭又罵，昨天晚上他喝到兩杯後，我看不下去了，趁他到院裏去的時候，把酒藏了起來，他……他就打了我。說完，又傷心地哭起來。
錢三說，來來來，東子，叔叔陪你玩遊戲吧，很好玩的，是足球比賽的。
東子高興地說，好啊。
黑子一邊玩一邊問一些關於黑子的事，玩了幾局，黑子拍拍東子的頭，說，你和媽媽去廳裏看電視吧，我出去一會兒。
錢三是兩個多小時後才回來的，回來時滿臉的興奮。
行了，東子，我把黑子這家夥教訓了一頓。
東子吃驚地說，你去山溝了？
錢三說是啊，他膽敢欺負你，我饒不了他，剛才叫了你趙四叔和孫五叔，把黑子狠狠地揍了一頓。
杜鵑一聽嗔怪道，你啊，怎麼也學這霸王脾氣呢，你把他咋了？
錢三說沒咋地，就打的屁股，沒傷骨頭，不過也夠他趴半月的了。
東子突然說不行。
錢三說怎麼了？
東子說，我明天一早得回去。
錢三說，傻孩子，黑子雖是你親爹，但他哪裏比我對你好啊。
東子搖搖頭，說，我想看看爹傷成啥樣了，他真的趴在床上起不來，誰給他做飯？
錢三沒想到東子這麼說，他摸著東子的頭說，別傻了，以後就留在你媽媽身邊。
東子固執地說，不行，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去，你送我吧，要不，我自己走。
杜鵑看了錢三一眼，說，你就把他送回去吧，讓他在家呆幾天，再去接他。
錢三隻好點點頭。
第二天，錢三就開車把東子送回了山溝裏。東子走到自家那幾間破瓦房前，推推門，黑子聽到動靜，在屋裏問，誰？東子沒說話，他把門推開，一進屋，就看見爹趴在床上，褲子上滿是血印。黑子抬頭見是東子，愣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東子又回來了。東子默默地看著黑子，問，爹，還疼不？黑子說不疼了，兒子，你過來，讓爹看看。東子靠近炕邊。黑子伸手把他抱在懷裏，愴聲道，兒子，爹不對，爹發誓再也不喝酒了。東子說，爹，你喝吧，東子知道你喝酒是心情不好，是後悔當初對媽媽脾氣不好，你不喝心裏更難受。黑子默默地低下頭。
東子問，爹，你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做。黑子抬頭看著東子，眼裏一片濕潤。他使勁點點頭，說，兒子你去山坡上看看爹種的杜鵑花開了沒有。東子噯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傍晚時，錢三接到了東子的電話，東子在電話裏叫道，你怎麼下手這麼重啊，爹都起不了床了。
錢三說，東子，過幾天就沒事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東子說，我不回了，你讓媽媽接電話吧。
杜鵑接過電話，東子大聲地喊：媽媽，爹爹種的杜鵑花開了……
已發《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