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王見笑了。”塗瑤清沒有否認,但微微紅腫著的雙眼裏,徘徊著的怨色依舊難消。
“恨我嗎?”蕭石竹問著此話,左瞧右看著避開了塗瑤清的目光。
這四周華麗而不俗氣的擺設中,透著冷清和淒厲,還回蕩著塗瑤清的悲傷,讓蕭石竹越看越是揪心。
蕭石竹忽然有點後悔,聽了鬼母的建議來千乘宮了。不然他也就不用,麵對傷感萬分又眼含怨色的塗瑤清了。
而塗瑤清也沒有作答,隻是用滿是怨色的目光,緊盯著自己的丈夫。她對蕭石竹有怨,但卻無恨,或者說是恨不起來。畢竟是她的父親有錯在先,而塗瑤清又不是胡攪蠻纏的女鬼。
但也正是如此,她對蕭石竹的怨才會這麼重。她很想求求蕭石竹,讓蕭石竹法外開恩,但也清楚,蕭石竹不是那種會為了遷就家人而無視律法的鬼。
因此,塗瑤清的怨色不減反增。
“我不得不殺你父親。”蕭石竹停下了左瞧右看,輕歎一聲後,向前微微俯身,伸手出去拉住了身前塗瑤清的雙手,注視著塗瑤清白嫩的手背和纖細的十指,輕聲細語道:“這個鬼國中,其他的什麼東西都可以輕易的變更,甚至連我的權利也可以如此。但唯一不能輕易變的,是律法的製裁。”。
“如果那日觸犯九幽律法的是蕭茯苓,我也會毅然決然的把她送上斷頭台的。”蕭石竹說到此,抬眼起來與塗瑤清四目相對。
四目相交下,塗瑤清看到了蕭石竹眼中的堅決,也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肅色。塗瑤清心中一怔,看來方才蕭石竹不是騙他的。
如果犯法的是蕭茯苓,蕭石竹是真的會毅然決然地把蕭茯苓,也送上斷頭台的。
塗瑤清有點震驚,震驚蕭石竹為何能這麼堅決,畢竟如果真的是蕭茯苓犯了法,可蕭茯苓也是他的血肉啊。
塗瑤清也不知道蕭石竹為何能這麼果決,但是同時,塗瑤清心裏對蕭石竹的怨也頓減幾分。
“我做這個大王,也不是個簡單容易的事。”蕭石竹握住了一言不發的塗瑤清雙手,第一次對眼前這個女鬼,完全敞開了心扉,有點有氣無力地對塗瑤清訴苦道:“每日要處理各種各樣的麻煩事不說,還要頂著各種各樣的壓力,做著自己不願意做的很多事情。”。
“包括處理你父親的這事,你痛苦我也痛苦,我的痛苦絕不亞於你。哪有女婿自己殺了自己的丈人爹的,可又我不得不處死他。一旦我網開一麵,國法就會形同虛設,九幽國律法就會成為高懸廟堂上的一張廢紙。那麼九幽國都不用酆都大帝來攻打,都會亂成一團。”蜈蚣珠散發出的柔和螢光之下,蕭石竹繼而緊盯著塗瑤清,緩緩說到:“而我們是一家人,就算他鬼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為,你一定也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說罷,已是臉上五官間,已是布滿了淡淡疲憊之色的蕭石竹,依舊注視著塗瑤清的雙眼,眼底泛起了期待之色。
他臉上的疲憊,來自於心累而非身體的勞累。在給煙塵定罪之時,塗瑤清已然見過了一次。但今日再見到,塗瑤清依舊是看得一陣揪心。
雖說蕭石竹並不是很寵她,往日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的。但從塗瑤清決定順從父親的意思,嫁個這個酆都大帝的死對頭時開始,塗瑤清就已經決定要好好地愛護這個丈夫,盡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
無論生死,無論蕭石竹有無權勢,塗瑤清都決定永遠陪著蕭石竹,在他的身後一直支持著他。
塗瑤清最怕看到的,就是蕭石竹在經曆過勞心勞神後,帶來的疲憊之色,其中還夾雜著點點的無奈,讓她越看越是揪心。
更何況正如蕭石竹所說,他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互相體諒,相互扶持。而且還是她父親,先自己作死的,再在這件事情上繼續怨恨蕭石竹,塗瑤清都覺得自己這樣是無理取鬧了。
可她內心深處,還是有悲傷不斷的湧現,不管父親塗功奇是怎麼利用她的,但畢竟把她養育成人,念在這點恩情上,塗瑤清也不可能不悲傷的。
轉眼之間,她的雙眼已是噙著淚水,撲到了蕭石竹的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
蕭石竹抬起的雙手,遲遲沒有落在塗瑤清抽搐著的背上,整個鬼也愣住,一動不敢動。
隻得呆坐著不動,任由塗瑤清埋頭到他胸中,洶湧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的前襟。
塗瑤清的哭聲回蕩在後殿之中,她已對蕭石竹已然無怨。
蕭石竹對她也沒了成見,片刻過後終於伸手摟住了塗瑤清,輕撫著她的背,低聲安慰著哭泣的塗瑤清。
兩鬼在這一瞬,已是破鏡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