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奇那時候還在調侃,認為這李副部長有點過火,沒提上組織部長也用不著這樣,至少也還是個正科級的組織部副部長,又不是作奸犯科沒臉見人了。
可是李副部長還就執著地這樣做了,從祁娜上任那天起,李副部長幾乎就再沒在杜怡奇的視野裏出現過。
後來,杜怡奇倒是問過祁娜,祁娜說她常常泡病號,動不動就不到單位上班了,有時候還打個電話,有時連電話也沒一個,就找不見人影子了,革命的意誌一下子就衰退了,人也看著突然老了許多。
祁娜說也許不提她的職是錯了,李副部長幹工作再怎麼說也算得上一把好手,現在是和平年代了,領導幹部的提拔也用不著像戰爭年代那樣,對人品的要求那麼高,能把工作拿下來就完了唄。
杜怡奇可不這麼想,他想著李副部長提不起來,就怨她自己,“因果因果,種甚因得甚果”,杜怡奇也不是菩薩,不是以德抱怨的主兒。當年,她那樣待我,如今落這下場也就怪不得我了。
李副部長隻有一項工作做得積極主動,那就是偶爾組織部有需要到州組織部門出差,她定是一馬當先,祁娜當然不好說什麼,畢竟是自己的老上級,就由她去吧。
杜怡奇知道這個情況以後,覺得這李副部長指定是不想在邊城縣幹了,一般來說,在下一級部門當不了領導的中層幹部,總是會想方設法往上一級部門調動的,如果能調上去,至少能像更多的人說明自己並不失敗。這是在政界混的習慣。
杜怡奇就是再怎麼樣不喜歡李副部長的人品,然而她的執著杜怡奇是領教過的,她終究還是離開邊城縣了,不再在那組織部的廁所旁邊辦公了,她上調到州紀檢委監察局去了。從此,她結束了臥薪嚐膽的日子,遠走高飛了。
監察局在人俗世的眼光裏比組織部要差了許多,但能到上一級機關,李副部長就算是最低目標達到了。
調走的時候,這李事部長還親自到杜怡奇的辦公室裏來說了一聲。
“李書記,我調州紀委監察局了。”
“那好,我恭喜你高升。”
“沒什麼可恭喜的,本來想求杜書記幫忙提拔呢,可惜杜書記嚴於紀律、鐵麵無私,給我們做出了榜樣。”
“哪裏話,既然今天你有喜事,我還是恭喜你。”
“謝謝,沒有組織的幫忙,也許我沒有今天。”李副部長言語間句句帶氣。
“挺好的日子,我們還是別鬥氣了,沒什麼意思。”
“不是鬥氣,是辭別。說實話杜書記,我本來是想在組織部門一直幹到老、幹到退休的,我願意永遠做研究幹部、提拔別人的好事兒。可沒想到,我沒有這官運了,我到監察局去了,你知道,監察局和組織部可不一樣,那是抓貪官的,天天與人為敵的,我其實在心底裏是不願意做這樣的工作的,我不願意與任何人為敵。”
“做什麼都是組織的需要,隻要你抱一顆公心便上無愧黨和國家,下無愧黎民百姓。”
“杜書記的話,我一定牢記在心,我知道自己是沒有杜書記的思想境界高,我就一平凡人,沒有那麼高的理想,沒有那麼高的誌向。既然杜書記目標遠大,願邊城縣的麵貌早日能得以改善,人民早日能富裕起來,杜書記可不能讓百姓失望啊!”
杜怡奇抬起頭看了李副部長一眼,覺得她的言語口氣裏多有了挑釁滋事的成分,本想反駁她兩句,不想這李副部長捷足先登,繼續說,“不過我相信杜書記也不會讓各級領導失望的。”
這時,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杜怡奇來不及跟李副部長多羅嗦,隻得接電話。
李副部長盯著杜怡奇小聲說:“行了,杜書記你忙,我走了,我不會忘了你的,會惦著您的!”
然後趁著杜怡奇接電話的時候,李副部長轉身出去了。
杜怡奇看著李副部長出辦公室的眼神,雖然她最後一句話從詞語上不乏情人似的留戀和關懷,可是在表情和語氣上卻是包含了怨恨。
接完電話,杜怡奇本想再找找李副部長理論兩句,可惜人早已不知去向,杜怡奇走下樓梯,走到一樓,問保安可曾見著李副部長。
保安說李副部長坐了車,拉了一車的家俱,剛剛走。
走了!走就走吧,走了,自己身邊倒少了一個禍害。
返回辦公室的途中,杜怡奇仔細揣摩著李副部長說的每一句話:這家夥在幹嘛呢?怎麼今天在自己辦公室裏說得那些話,聽起來陰陽怪氣的,沒有一句像是辭別的,倒更像是示威的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