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奇輕輕出了母親的房門,露瓊用眼睛狠狠地剜了杜怡奇一眼。
坐上車,司機告訴杜怡奇,縣長說了今天幾個主要領導要去昨天受災的地方看看受災的程度。
這是大事兒,杜怡奇當然沒二話,急忙趕赴集合的地點。
杜怡奇棄了車子,和大家一道兒沿河壩走在河堤上。一波洪水過去了,這些居民又返回了自己的家,他們扒開那一堵堵洪水泡壞的牆,重新開始壘。
縣長準備開導開導農民:“你們知道為啥出這事兒嗎?就是因為你們在河道違章建房。”
這句話一下惹惱了農民,他們七嘴八舌地開始說:“喲,你們是領導啊!不是開會呢嗎?”
“趕快回去吧,別把你們的衣服髒了,鞋髒了。回去吧,去學習你們的先進理論吧!哦——”
甚至有人打起了口哨。
場麵頓時有些難看。
杜怡奇忙搶到縣長的身前,“民政局局長!”
“到!”民政局局長是轉業軍人出身,顯示出了自己的訓練有素,立馬兒跑到杜怡奇的麵前,“杜書記有什麼吩咐,把受災情況統計一下,看看能不能給鄉親們補償一點損失。”
“好,我馬上就差人辦。”
“要快,盡快把百姓安頓好,另外先從街上買點食品,讓百姓先吃上一頓熱飯。縣長,我們到別處看看吧。”
看完災民,回到辦公室,桌子上的台曆上還是昨天的日期,還沒來得及翻過去那一頁呢。杜怡奇仔細一看居然是三月八號,杜怡奇的巴掌拍在自己的腦袋上,天哪!自己什麼記性啊,昨晚居然是婦女節,居然忘了跟露瓊過女人的節日。
杜怡奇雖然帶領別人抗洪去了,可是露瓊怎麼知道,邊城的洪水,早已被泄洪渠堵到河道了,對城市根本造不成任何影響,因此,戴露瓊不會有閑功夫去關注這些的。
這也許就是城鄉差別吧,當城市的中心和城郊結合部都受到災害的襲擾時,們慣例是采取保護城市的。
杜怡奇沒有太多的時間細細考慮這些,想這些的時候,也隻是把頭靠在老板椅上短暫休息的時候做的事情。
杜怡奇一睜開眼睛,一眼瞥見桌上擺的信息快報。
快報是公安局報來的,說在吾拉斯台河下遊打撈出一具屍體,經查實,死者名叫薑維,漢族,年僅二十九歲,係邊城縣郵政公司員工。
杜怡奇的兩行熱淚突然湧上了心頭,杜怡奇的眼前立刻浮現了,那堵矮牆動搖、倒塌的畫麵。
就是他,找到了,就是他。
杜怡奇在信息快報上做了批示:責成縣委宣傳部部長,迅速成立由文明辦、公安、團委、水利、社區等部門組成的死者的死因調查組,迅速察明薑維死前二十四小時之內的動向。並向自己彙報。
有了強有力的工作班子,薑維的死因很快查明了,薑維是個孤兒,沒有直係親屬,社區替整理死後的遺物。大家吃驚地發現,他除了一幢三間祖上留下的小平房外,隻有一本六分錢的存折。
聽到宣傳部長的彙報,杜怡奇很驚訝,“他不是郵政公司的職工嗎?工資應該不是那麼低呀?”
“後天,就是他的葬禮了,是郵政公司和社區給辦的。”宣傳部長說。
“好的,我去,我一定去看看。去祭拜祭拜他,我沒有保護好他,心裏有愧呀。”
宣傳部長在兩天後陪同杜怡奇一起去了薑維的葬禮。薑維死亡的消息,在電視台是進行了播放的,他是那一年第一場春洪中死亡的唯一一個人,所以整個大街小巷都傳開了,畢竟這是一個僅有三、五萬人的小縣城。死一個人,那絕對就是頭號新聞了。
前往殯儀館吊唁薑維的人特別多,其中不僅有漢族的,還有哈薩克族、回族、俄羅斯族、錫伯族、達斡爾族等其他民族的;不僅有他的親朋好友和同事,還有很多讓他的親戚覺得很陌生的老人、殘疾人和未成年的學生。杜怡奇和宣傳部長就問這些人是幹什麼的,無非是賣冰棍、賣水果、撿垃圾、修皮鞋的“弱勢人群”……
他們怎麼會來呢?
這顯然是一個特殊的葬禮。一個既不是名人也不是“貴人”的普通人,一個罹遭山洪而意外身亡的小夥子,究竟為什麼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注、尊敬、懷念和厚待?
郵政公司的黨委書記給薑維做了悼詞:“薑維生前是郵政公司邊城分公司員工,2001年2月18日,是薑維一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一天,經過努力他終於成為郵政公司的一員。他主動申請到偏遠的農村牧場從事郵政工作,給大家演繹了現實生活版《那山那人那狗》。在茫茫戈壁上,他和他的隊友們頂著炎炎烈日,走村串戶,為各族少數民族同胞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