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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城府極深, 你看他裝昏迷的功力就知道了。這個時候怎麼會忽然間就對我們毫無隱瞞了呢?”趙胡纓接著說道:“分明就是用假裝失憶這個方法來既掩飾了自己身份,又可以博取同情。”
小弦聽趙胡纓的話的確也有道理,但是因為有趙胡纓和若淵在身邊,所以也沒感到他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同情對於我來說,一文不值。身份對於我來說價值連城,可它卻不在我這了。”男子正看著窗外的目光忽然落到車頭後視鏡反映出的趙胡纓的雙眼上,那不用刻意表露就已經很犀利的眼神,讓這個時候正好也看了他一眼的趙胡纓心中不由一凜。
“我之所以跟你們說這些,是因為據我觀察,你們不是壞人。”男子接著道:“隻可惜也不是什麼聰明人。善良但是愚蠢的人,別說在險惡的環境,即便是在太平盛世,也難以生存。”
如果不是正在開車,這個時候趙胡纓肯定已經拿槍頂住了那個一再出言不遜的家夥的下巴,但是現在迫於形勢和之前跟小弦協商好的一切等找到第五律他們再作決斷,也隻好將怒火強行壓下。
“別說得好像全世界就你一個聰明人一樣。”小弦也對這個家夥的傲慢看不順眼了,“你那麼聰明,怎麼會被人打破頭扔到水裏,連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現在還被我們綁起來?再說,即便你真的比一般人有智慧、有洞察力,也並不代表你就是最完美的、高高在上的,而其他人就該聽你指責。在我看來,像你這樣連最起碼的對人的尊重都不懂的人,才是最難以被這個世界接納的。”
車廂裏沉默了,那說話總是能跟人針鋒相對的男子,不知道是真的被小弦的話鎮住了,還是瞥見了若淵已經拈在手上的定身符,這一次居然沒有反駁。
“就是這裏,”趙胡纓撥動著方向盤,小貨車駛進一條岔道,“從這條路一直往前,應該就能折回我們剛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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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轎車在公路上疾馳了一段,盡管後麵的怪物影子一直離得很遠,時隱時現,可地麵上不斷蔓延著的裂縫本身就像是一條隨時都要將車子咽進胃裏的怪蛇,在車輪底下窮追不舍。
他們也不知道狂飆了多久,直到沿著公路駛到了湖的另一邊才感覺好像又將怪物甩掉了。
“看,那是什麼?”沈常思忽然盯著前方的道。
眾人往前麵看去,隻見百來米外的一個小山坡上,樹木間隱約透出幾片深藍色、軍綠色的東西,那當中似乎還看見一些人影晃動。
“是活屍嗎?”穆聽泠睜大了雙眼。
車子很快就已經離那個地方很近,這時候大家看清,原來公路的那邊有一條岔道,岔道通往的那邊山坡上有一片裸露的空地,上麵搭建了幾個大號的帳篷,帳篷周圍除了停著幾輛車以外,還搭建了圍欄、爐灶和一些晾曬衣服的架子,居然一片生活的氣息。帳篷周圍有五六個男女,聽見汽車的聲音全部都翹首向公路的方向看來,還有人指著黑色轎車,大聲招呼旁邊沒有留意到的人朝這邊看。
“好像,不是活屍?”
車子停了下來,眼前的景象至少證明他們並不孤單,沈常思不由感到一點驚喜。
這時,那群聚在一起議論紛的人當中有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往前走了幾步,眼神驚訝中帶著警惕。
第五律留意到,那個男子的腰間配著槍套,裏麵插著一把手槍。
“他們有槍……”沈常思也觀察到了這點。
“現在這樣的世道,有槍已經不奇怪了。”穆聽泠也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配槍。
“也是。”沈常思點點頭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警告他們,這附近有活屍和怪物?”
第五律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那個中年男子,“隻要他們沒有敵意。”
“敵意?”沈常思不解地眨了眨雙眼。
“我們去武器庫取槍的時候,遇到一個幸存者。我們救了他,他卻反過來故意將活屍群引過來要致我們於死地。原因就是他生怕我們會侵占他據為己有的物資。”第五律扭頭看了一眼沈常思,“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們自小所認識的那個有秩序、有法律,人與人之間秋毫無犯、和睦共處的世界了。生存資源的稀缺,能讓原本善良的人也變成目無公義、人情的凶禽猛獸。”
沈常思聽著,驚訝地瞪大雙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那個中年男子正慢慢地朝他們走來。從他邁步的謹慎上看,他似乎也在忌憚著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