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準備關門就被一隻手按住了門不讓我關。
我前腳敢送走徐然,後腳又來一個麻煩,你們到底讓不讓我上廁所!
“交出來。”林太太把按著門的手收回來,然後伸出手掌,四指向手心彎曲,一直做著這個動作。
我明白這是討東西的手勢。
這個時候,不就是要紅包嘛……
我當機立斷就是關門!你當我傻啊,誰給你啊!
林太太在門外嚷嚷,我毫不理會。
“林夏初你給我出來!壓歲錢拿來!你出息了啊!趕緊給我拿出來……”
不過林太太趴著門朝衛生間喊的情形是挺奇怪的……
最終這場戰役以林先生的勸架而告終,我手插口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踏著輕快的步伐回了房間。
哦耶!這是第一個壓歲錢由我全權保管的新年,好兆頭!哈哈哈!偉大的勝利!曆史性的時刻!裏程碑般的存在……
在我自樂期間,我瞄到了床頭的手機,打開一看,確實是有很多的未接電話和某社交軟件的好友消息及留言。
仔細想想我這一天都在看電視,確實是沒碰手機……
解開了為什麼不接電話的疑惑,我跳上了床,拿起一天沒碰的手機,開啟了熬夜之旅。
怎麼說也是新年嘛……熬熬夜沒什麼問題!
看春節聯歡晚會什麼的,不是我的慣例,那種一年比一年不走心的節目,就是哄哄小孩和老人。
春晚一直都是一個套路,又長又無聊。
北方元素太多,很多節目的“普通話”讓我這個南方人完全招架不住,一句都沒聽懂。對沒有字幕的殘念太深。
所以,不看!
熬夜之旅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恍惚間聽見不知道哪裏來的公雞打鳴聲嚇了一跳,看了看時間,驚覺已然是早上六點。
今年的守歲任務完成,滾去睡覺!
好吧好吧,新的一年,16歲的林夏初,你好啊!
初五的下午,某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家夥,突然起身,被子上的衣服散落一地。隻見她麵色緊張,雙眼大睜,手緊緊的攥著輩子。
在愣了幾秒之後,飛速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6:20
嗬嗬嗬嗬……這午覺睡得有點長啊……
說好去ktv的完全遲到了啊!
不偏不倚,手機鈴聲剛好響起。
“喂……”漫不經心的接通,很懶散的回複了一句,但是突然意識到了好像有哪裏不對。來電的是誰來著……
“林夏初!你到底在幹什麼!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沒到!”忘了是何希了,麻煩……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去的也就三十來個人。”
“人家是沒時間來!你特麼是睡遲了吧?!”何希的嗓門真是一天比一天大,本來隻是個花癡小姑娘的,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天比一天像陳佳齡了……
“呀啦呀啦有什麼區別,你慢慢玩好了,我就不去了,下次再聚下次再聚,哈哈哈哈……”
“你……”
這麼久以來,每當遇到這種事就掛電話已然成為了我的秘技。反正之後也沒人記得有什麼關係嘛!現在的人沒事就愛炸毛,真是的。
林太太和林先生又出去走動親戚或者朋友了,我說我要和同學聚會就不去了,誰料想我居然我居然誰遲了。這晚飯還是一會兒出去吃好了。
慵懶的再次縮回被子,睡個回籠覺。話說被窩可真是舒服啊,暖烘烘的……
一陣鈴聲響起,那是我熟悉的輕音樂,好像是手機的鈴聲……
迷迷糊糊的把手伸出被窩,在床頭櫃在摸來摸去。
到底在哪裏啊……和被窩反差很大,外麵的空氣實在是冷。
噢!找到了……咦,好冰!
手機冰涼的感覺差點讓我打了一個哆嗦。
鈴聲想了很久了,來電顯示是何希。
所以這家夥一直打我電話幹什麼啊!
“何希你到底……”
“徐然出事了啊!”
“什麼!”
來不及多想,來不及考慮,起身套上衣服,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間。
腦子還很迷糊,頭發也沒梳,用手隨便抓了幾下。
通話還沒掛斷,何希還一直“喂喂喂”的再叫。但是一緊張起來我就什麼都給忘了,把手機隨便塞進口袋,踩著鞋子就出門了。
邊跑還邊拉著鞋子,走的太急鞋都沒穿好。這樣的高危動作讓我走的晃晃悠悠的。
跑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身衝回家關了門。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因為緊張和慌亂,不知道多做了多少動作。
意外的感覺到了一絲涼意,沒有在意隨意套了件薄外套就出來了,一個穿著這樣單薄的少女在大馬路上飛奔,確實是很引人注意啊。
意識一直停留在何希的那通電話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紅燈,就這樣闖了紅燈。
身後馬路上不停響著的喇叭聲,一直到安全的跑離斑馬線才意識到。
沒有做任何停留,仍舊是跑著。
我逼迫自己深呼吸。
冷靜冷靜,林夏初你要冷靜,徐然那麼聰明的人,能有什麼事啊!
肯定是他們在耍你的呢,沒關係的,你不用跑的這麼急的啦。
像剛才那樣真是太危險了啊!你必須冷靜啊!
呼,呼……
冷靜……冷靜!冷靜!你給我冷靜下來啊林夏初!
啊……
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啊……
笨蛋徐然,不可以有事啊……
“呼…呼……”看著巨大的ktv招牌,我毫無猶豫的向之前知道的那個包間跑去。
“嘭”的一聲,我把打開了。氣喘籲籲的彎著腰,手按著大腿,有點像紮馬步。
何希抓著電話,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我,其他人都很訝異,隻有何希顯得稍微淡定。
“哎呀!夏初你怎麼不接電話……”
“徐然……怎麼了?”跑的太急了,真是喘不過氣來。
“哎呀,沒什麼大事……你為什麼都不聽我把話說完……要不然你先喝口水?”欸?什麼叫沒什麼大事?
我一副被騙了的表情,整個人都呆滯了。
不會我跑了這麼辛苦,真的是被耍了吧……喂喂喂不帶這麼玩的!
“其實就是我們玩到一半,他就走了,還不讓我們跟著。因為他喝了酒啊,還喝了不少。怕他出事嘛……而且他死活不讓我們跟著,語氣也很差,我們是覺得出什麼事了。畢竟他平常不會那樣的,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
我沒有聽完何希的話,轉身就跑出了包間。我能聽見有風在耳邊,還有何希追出來的腳步聲和呼喊。不過從聲音可以判斷,何希到門口時,我已經到走廊的盡頭了。腳步聲停了,呼喊聲不斷。
如果隻聽到自己走了不讓跟著這裏,我不會覺得有任何問題,那個家夥本來就很奇怪。
但是何希說他喝酒了,還喝了很多。
初中生出來玩喝酒,可能很正常,無視“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實在太多,反而乖乖遵守的占少數。而且有的少女名族或者地區的教育就是“要麼滴酒不沾要麼喝倒一片”。所以看似很正常的事情,發生在徐然身上,確實太不正常了。
徐然一直都很奇怪,雖然這麼久以來隻有我覺得。但是他無論做什麼事情,也不會出格,他會嚴格按照他父母的要求來執行。他會為所欲為,但是永遠在他父母給他畫的那個圈子裏為所欲為。
平常總是總是一臉“與我無關”的冷漠的表情。其實朋友發生什麼事了他比誰都上心。
他確實很冷漠,一個陌生人在他腳邊倒下,他最多最多最多就是打完救護車馬上就走了,留在原地等候之類的絕對不會。而且倒的稍微遠一點就視而不見了。
但如果一個遠在天邊的,被他認可的朋友出了事,立馬買飛機票也要趕過去。
家人,朋友,對徐然來說,在重要不過了。
即使是我,這樣一個從小就喜歡和他拌嘴的人,在上幼兒園,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還是會擋在我身前,說出一些“隻有我可以欺負她”之類的聽起來很好笑的話。
規規矩矩的,十八歲前不許戀愛不許喝酒,能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學校,遵守門禁,遵守學校或者一些地方的守則,那就是徐姨和徐叔叔給徐然畫的圈。
但是這樣的一個徐然,居然跑到這個圈的外麵去了。
這……怎麼可能……
跑著跑著,淚水迎著風就湧了出來。
我停下了,在離家不遠的湖邊停下來。
湖畔楊柳樹下的休息椅上,坐著一個頹然的少年。
淚水還在止不住流淌。
喂,徐然,你怎麼了啊,從來都沒見過你這樣啊……
在少女不注意間,少年突然轉頭,直直的看著滿臉布滿淚水的少女。
“我就知道是你。”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徐然的聲音,眼淚就止住了。
一聽見那個聲音,一看見那張臉,瞬間就安心了下來。
呆呆的對視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胡亂用袖子抹了抹臉,小跑到徐然身邊。
徐然收回了時間,看向前方。
我默默的坐下。
徐然坐在椅子最右邊,我坐在椅子最左邊。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如何開口。我要怎麼去表達我的疑惑,怎麼去表達自己的關心,我不知道,我很迷茫。
但是我發現,徐然比我還迷茫。
轉頭看向徐然,他的臉一如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那雙眼睛,卻不再如往常那般清澈。
徐然的眼睛,最漂亮了。很明,很亮。就算不用語言來表達,也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對目標有多麼的清晰。
但是現在,他即使是看著前方,眼前也好像蒙上了一層霧,很黯淡。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樣的一雙眼睛,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那不該是徐然有的眼睛。
“呐……發生……什麼事了嗎?”
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去問。還是緊咬著下唇,身體向後傾,兩手反手按在椅子上。前額微微向上抬,目光飄忽不定,極力想表現自己是隨意問問。
徐然偏過了頭,剛巧我也看著他,他輕笑了一聲,轉回了頭。
我也轉回了頭,不過是緊張的,徐然看著自己的那一瞬間,我說不出話來了,那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低著頭沉默不語能緩解我的緊張。
“是發生了好多事啊,一下子有點處理不過來呢。”
徐然說的很輕鬆,一點都沒有消沉的樣子。更像是消沉過後想通了的釋然。
但我知道不是,他還在迷茫,從他的眼睛,還有那插在口袋裏手,就可以看出來了。
我還是沒有說話,但是卻直視著他。這一次,沒有奇怪的感覺,沒有想要回避視線,而是正大光明的直視著他。
徐然沒有注意我的舉動,又說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對我說,還是在自說自話。
“有些事,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這不是想自己不糾結就可以不糾結的。”
我知道,被父母冷落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即使想要自己不在意,但最多也隻能做到佯裝不在意。還有剛才,極力想要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一想到何希說的話,一想到徐然會出什麼事,就冷靜不下來。那是連自己都沒辦法控製自己的事。
那種感覺,我能懂,想要讓自己好轉但是無能為力的感覺。
“給我點時間,我想很快我就能恢複到原來的狀態的。”
這一次,徐然不僅直視著我,還是笑著的。
說實話,這麼久了,沒有看見徐然笑的這樣明顯。
很奇怪,徐然笑起來明明很好看,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燦爛的笑容,越看越想哭。
“喂……徐然……”我含糊的叫了他一聲,聲音都在顫抖。
我寧願看見一整天不說話冷冰冰的徐然,也不好看見連笑都笑的那麼悲傷的徐然。
絕對,絕對,不要!
“好了!我難得衝你笑一次,你這什麼表情。走了走了回家了。”
徐然摸了摸我的頭,完全是把我當作那些小孩子來看待了。
不過回想起來,我的舉動確實像小孩子,那種要不不哭,要不一哭都安慰不過來的小孩子。
徐然站了起來,往家的方向走去,手還是插在口袋裏。
我抬頭把眼淚逼回去,然後小跑著追上徐然。
“噢,對了,還有一件事。”徐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我。我也愣在了原地。
“不要告訴我爸媽啊,那樣我會很倒黴的。”
真是,想不被責罰,那就不要那麼衝動啊……借酒澆愁這種事,哪裏是你徐然能做的。結果徐然你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哦,知道了。”
難得啊,我乖乖的答應了徐然的要求。
徐然繼續向前走,我也保持著一米多兩米的距離跟著。
我想問,想問發生了什麼事,終究沒有問出口。
我是喜歡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低,還是覺得,即使是一個傾聽者,我也是很不夠資格。
就這樣吧,能這樣跟著,能讓徐然悲傷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就夠了吧。
嗯,差不多了,林夏初你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