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風驟雨般的早晨過後是一片豔陽天,第二天也在平和安靜中順利度過。然而,接下來這孩子又發作了,頭發亂蓬蓬的,被揉捏得皺巴巴的玫瑰花瓣壓在他身下。這令人頭疼的事兒又找上門來了。而隨後,這一切騷動又在孩子燦爛的笑臉下被淡忘,被人拋到腦後了。
習慣一旦養成便有自發性
貝爾蒙特先生作為父親從來沒有插手過。終於他不得不全力關注這一在他眼皮底下上演了近五年的悲劇。其他人已經領教數年了,而他才明白過來他妻子的神經性頭疼和她帶有懇求似的語調都來自於這經常發生的讓人苦惱不已的事。他酷愛讀書,是個博學智慧的人,並且密切關注當代的科學思想,尤其對被稱為“性格的生理基礎”深感興趣。所謂“性格的生理基礎”就是發生於大腦和思想情感之間的相互作用。他甚至做了一些細微的觀察和實驗。作為他的朋友同時也是他的合作者,韋斯爾醫生——本郡的首席內科醫生曾認為他的這些工作很有價值。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每天早晨7點55分的時候都在窗台上放一些麵包屑。鳥兒很準時地集中在窗台上,到8點鍾的時候,鳥兒的“餐桌”一掃而空,麵包屑一粒不剩。孩子們對這個實驗抱著極大的興趣,他們都急切地想知道鳥兒是怎樣知道時間的。為鳥兒提供了一個月的免費早餐之後,“你們會想知道鳥兒來這裏是不是因為它們看到了麵包屑。”美好的前景讓人興奮。但是,哎!相反,這一階段的實驗並沒有到達孩子們還不成熟的內心。“噢,爸爸,請讓我們來為可憐的小鳥準備麵包吧,它們實在是太饑餓了!”孩子們的懇求得到了貝爾蒙特夫人的支持,她非常樂意孩子們這樣做。即使最堅強的人也有著片刻的軟弱。“太有趣了!”貝爾蒙特先生和韋斯爾醫生——這兩位博學之士說道,“再沒有什麼比這更清楚地顯示出,即使是這等低級生物,習慣的養成也伴隨著自覺自願性。”“正是這樣,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它顯示出一旦習慣形成,行為便會有自動性。觀察告訴我們,鳥兒在沒有麵包屑供給它們的時候還是準時而有規律地前來。它們仍然像先前一樣在窗台上落腳,然後沒有一點失望地離開。鳥兒飛來,這就像我們走路時一腳在前一腳在後一樣僅僅是出於習慣,它們不是來尋找麵包屑,也不是抱著任何一種有意識的目標,它們僅僅是自動地飛來,或者說它們就像機器一樣,而這種行為和帶著意識的思想沒有半點聯係。”令貝爾蒙特先生異常驕傲的還有一個小實驗,這個實驗讓他一下子發現了兩個“寶藏”,他在一係列觀察中接觸到“遺傳”和“自動行為”兩個主題。羅弗是他們的家犬,起先是一隻被營救的落水狗,那時它還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
它不是什麼優良品種,但得到了細心的照顧,過上了舒適的生活。漸漸地,它的皮毛雪白濃密,煞是好看,還有著一副耐看的麵孔,隻是出於根深蒂固的習慣才會暴露出它低劣的品種。它壓根不會注意兩輪馬車,但若是四輪馬車一出現在它的視線中,不管那車是小巧的,還是豪華的,它都會以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方式跟在馬蹄子後嚎叫個不停,同時就像街上的阿拉伯人一樣,設法躲閃著鞭子。奇怪的是,送奶工人證實說,羅弗的母親就是因為這個小缺點而喪命的。機會來了。根本點在於不僅要證明狗吠是自動的條件反射,而且要證明這一最根深蒂固的習慣,甚至是由遺傳得來的習慣是可以改正的。貝爾蒙特先生全身心地投入到實驗之中。他命令羅弗,在這一個月裏,它隻能夠單獨出門,不能跟隨其他人。他和羅弗都對車輪子的聲音保持警覺,並且都在區分兩輪馬車和四輪馬車的區別。現在羅弗已經享有了全家人為之驕傲的讚譽:它能夠用嘴巴銜報紙了。隻要遠處傳來車輪的聲音,然後一聲“來,羅弗!”,羅弗就一路小跑,隨後趾高氣揚地銜著《泰晤士報》回來了。這樣的事每天進行著,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直到在車輪聲和報紙之間建立了聯係,遠處的車輪轆轆的聲音會在它耳朵裏喚起一種命令。羅弗的壞習慣被糾正了。漸漸地,連報紙也不需要了,當它一落下爪子,有預兆要重犯舊毛病時,隻要一聲“嗨,夥計”,就足夠了。在我們大部分的生活中,理論和實踐的鴻溝是多麼巨大。“掌握了習慣力量的人就像擁有控製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的鑰匙,甚至用這把鑰匙可以讓蜷在爐邊的小貓的行動也有規律起來。”就這樣,貝爾蒙特先生進行著科學資料的搜集。但就在這天早晨,他才突發靈感:握在自己手中的這把鑰匙,正使得他妻子的健康、孩子的生活都被習慣所控製,使得眼前的和平化為泡影,使得未來自我控製的希望虛無縹緲。可悲的人!那天早晨,在進城的路上,他痛苦地沉思了半個小時。但是,他並不是一個沉溺於自我反省的人,當問題出現,必須要加以解決時,他實實在在地麵對問題處理它。“我今晚一定要和韋斯爾見麵,和他談談事件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