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雲談得一手好琴,當年她十三歲一曲《高山流水》竟是引得燕子翩飛,在空中架了燕子橋,那真是京都十年來人們茶餘飯後離不了的話題。連我在鄂雲都聽大人們談論過這個奇女子,如今見了隻覺三生有幸。
那天我實在心血來潮,就問她這是如何做到的,她笑著說,“不過是我爹馴服了多年的燕子罷了,實在不值一提,現下一想直覺慚愧,我爹為了奪個好名聲讓我嫁出去,弄的個法子罷了。當初我也是無奈才配合。”說罷,低頭不語。
慧雲姐是個有傲氣的女子,她到底是為什麼配合了,我不得而知,我知道見好就收,沒有問。
又一個新年要到了,我和白廩商量著回鄂雲,慧雲姐也覺得不錯,我想阿娘想得厲害,阿娘肯定也很想我,我還想慈雲奶奶,走了這麼久,都沒去祭拜她。
兩天後我們就出發了,慧雲姐醫術很是不錯,她隻說自己曾遇見過高人,學了醫術。在她的幫助下,我竟是能拄著拐杖微微走動兩三步。我還記得那天我試著走出一步的時候,白廩的眼神,他眼裏有淚花,可是我瞧見他硬是憋住了。
其實我是不是在乎他的,我也說不明白,我每次一想到情感上的事,頭就疼,索性不想了。
我們很快就到了鄂雲,近鄉情怯的感受,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我有點不敢探出頭去望外麵,兩年未見的鄂雲如今是否還是那個樣子,爹爹的腿病犯了沒,阿娘是不是還是那麼瘦。還有好多事情,我都想看看。可是我又怕,阿娘看到如今的我,我這樣的腿,是不是會哭得很傷心,爹爹一定也很心疼我。我不想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
突然我感覺手心有暖意,我知道那是白廩的手,我沒有推開他,是不是我應該試著接受他,他守候了我這些年,算來從我六歲那個夢開始,已是快有十三年,我是不是該給他個機會。
我沒有推開他,因為我在問我的內心,是不是希望有他陪著我。
突然馬車一震,馬似乎是收了驚,白廩一下子護住了我,隻聽到他的頭撞在木欄上很大的聲響,我竟感覺有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臉上,我一摸,是他的血。
我忙下了馬車,喚了慧雲姐為他包紮,我的淚往下掉,我都沒感覺到自己落了淚,隻覺得自己沒了方寸。慧雲姐一邊為他包紮,一邊說:“小小,其實他已經成為你心裏的一個部分,你為何不試著去接納他呢?”
我這才發覺我的淚,我能不能接受他呢?我望著他,他抓著我的手,嘴裏還有囈語,一遍一遍都是我的名字,我想即使還沒愛,總歸會愛上吧,我釋懷了,我改放下了。
又過了一日,我回到了家,我看著我們家貼著春聯的大門,心裏百感交集,突然小寶拉著我的手:“小姨,這就是你的家?”我笑著說:“對啊,這就是我的家。”“小姨,你家還挺漂亮的。”我們都笑了,白廩今日精神也有些好了,隻是麵色有些蒼白。
我敲敲門,出來的阿娘,她又瘦了好多,看到我,一把抱住我,直喚我心肝兒,淚水下來打濕了我的衣服,我也哭了出來。她哭了一會才驚覺失態,馬上整理了儀表,她看到我柱了拐杖,一下子又變了臉色,“小小,你吃了什麼苦,怎麼去皇宮當了皇後竟然變成今日這樣子,早知如此,我拚了老命也不會讓你進那吃人的皇宮。”
阿娘實在擔心我的緊,往常溫婉的性子今日卻說出這樣的話。一行人在我和阿娘寒暄很久後入了家門,我告訴了阿娘慧雲姐和小寶的事,阿娘也很敬佩慧雲姐,隻說“真是苦了她那樣一個女子。”爹爹看到我這個樣子,臉都氣紅了:“我要殺了季南成那畜生,當初求娶我們家小小,話說的那麼好,卻變了卦。”我沒看過我爹這麼護過我,一下子覺得自己受得苦都算不了什麼,我還有很多愛我的人。我應該感到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