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戍邊的主將,下官是奉命行事,由下官來報告不太好吧。”闕疏有些猶豫。
胡咖繆笑了起來:“有什麼關係呢。實戰指揮的是你,隻有你才能報告的更詳實呀。而且,關於楚宇的求和書,你怎麼看?”
“下官以為,以目前陛下履新才兩年,僮國國內發展平穩,還是接受暫時接受求和比較好。”
“我也是這麼認為。你不妨把你的看法也報告給涇文陛下。”
國都,涇文陛下,這兩個以為自己已經幾乎淡忘的詞又再次如此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確實,自己能有今天,能做到這些,都拜那個人所賜。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僮國的二王子涇文同意自己坐在他的書案前,跟著讀史家之言,戰略部署,治國之道,一個又一個寒暑,一遍又一遍誦讀講習。幼小的闕疏常常困倦得趴在書案上睡著了,口水流在大臣們的奏疏上,禦史台收到很多被不明液體化開了的批閱。
幼年的闕疏,對僮國二王子的雄才武略甚為景仰,對王子的武勳也極為羨慕。怎樣的人才能跟涇文並肩呢?作為侍從的闕疏,常常跟著王子見到很多出世拔群得不可思議的年輕人,雖然王子從未向她介紹過這些年輕人,不過闕疏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些年輕人盡管個性各異,但是都才華橫溢,頗得王子的信賴。為了能夠像這些年輕人一樣得到王子的青眼,闕疏拚命拚命讀書,豎起耳朵聽他們說那些新鮮的想法和見聞,這些和涇文同齡的年輕人對這個涇文寵愛的孩子也頗有好感。闕疏在涇文和朋友會麵之餘,會避開涇文的視線,跟上他們的腳步,鼓足勇氣向他們討教,請他們借給自己一些涇文也沒有的藏書,聽他們說和涇文不一樣的意見。其中,就有當今丞相容株。由於容株和涇文關係更為親近,所以,就連容株也成了闕疏的半個老師,而闕疏之於容株則是有生以來唯一的學生。
闕疏告退後,剛走出營帳,便看到淵函站在離營帳一尺之地的地方。淵函也帶著他的部隊參加了這次戰鬥,他是個有能力有責任感的副將,雖然對闕疏有諸多不滿,依然全力支持闕疏,雖然說本次戰鬥闕疏仰仗了閔秀的實戰指揮,但是沒有淵函精密地調用人員的話,也沒辦法貫徹自己和閔秀的計劃和指揮。
不管情勢和對方的想法怎麼樣,這個時候的闕疏是真心想對淵函表示善意,闕疏衝他笑了笑:“很抱歉,我耽擱了些時間,將軍還在帳內。”
淵函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下官不是來找胡咖繆老將軍的。下官……下官是來找……闕疏大人的。”
“哦?”闕疏感到有些驚訝。雖然和淵函的合作相當完美,但淵函除了必要的討論外並沒有跟闕疏有什麼交流,要說從此次戰鬥中培養出了什麼友情更是無稽之談,對於淵函特地到胡咖繆的營帳前等她也有些驚訝和不解,甚至在她的腦海中已經快速閃過了幾個念頭。
“下官是想跟大人說,”淵函恢複了嚴肅的表情,輕輕喘了口氣,繼續往下說,“這次在大人麾下作戰,是下官的榮幸。”說道這裏,淵函就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簡單行了個禮。
闕疏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他特地跑到這裏來,等了這許久,就是為了說這個?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闕疏表示和解?不過,感覺還蠻真實的。
闕疏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還是客氣,急忙說:“是我要謝謝大人才是。”闕疏畢竟還是不太適應這種寒暄的語氣,說了這句之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是淵函仿佛懂了似的笑了笑,告退了。
僅僅在兩天以後,闕疏的戰報就快馬加鞭原封不動地放在了涇文的案頭,還夾帶著一封私函。
作為中級武官的闕疏,從不僭越自己的職權,即便在上級武官們討論時,闕疏也言少聽多,了解情況有利於在交戰的時候做出正確的判斷。
過去,闕疏尚還是寒熏殿侍從的時候,作為闕疏的老師,涇文會在私下詢問闕疏意見。這次,盡管兩年前的被拋棄的屈辱感讓她忐忑不安,她不確定涇文是否肯領她這份情,闕疏猶豫再三,依然隨信附上了一份私函:僮國遠征艱難,陛下履新,國內政治穩定與否尚不明朗,建議不必追擊,就此接受請求,簽訂和平條約。
事實上,闕疏不知道的是,涇文收到這份私函的時候,也頗有些意外,沒有想到,當時那般決絕的闕疏,如今,還肯對他說一些職權之外的事情。
北方邊境迎來了來自國都的一紙調令。調戍邊長官胡咖繆,偏將淵函,白啟軒,翟智回國都。
整個北方邊境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不僅僅是得到調令的幾位將軍和屬官,即使沒有奉旨調回的官兵們也為老將軍高興,胡咖繆老將軍已經駐守此地17年了,無論是才能還是器量都受人敬重,如今年紀大了,回到國都一來可以免受北方邊境的寒苦,二來想必是要有進一步的升遷。闕疏感慨地說:“老將軍真的是了不起,麾下的官兵都真心為他高興,為他著想。”
月嵐一邊放著手裏的點心,一邊搭腔:“是呀,大人想來是很羨慕吧,大人能不被人排擠就不錯了。”
“是啊。不過我也很高興,不喜歡我的人都走了,之後這裏就是我說了算。”闕疏沒有生氣,反而晃起腳,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月嵐瞪了她一眼:“如果讓人看到大人現在這副輕浮樣子,大人確定可以讓軍士們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