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悶熱壓抑,知了伏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叫,許良辰溫習著書本,內心如同被貓捉過的毛球一般亂七八糟。
過完這個暑假,她就要升入高三了,一係列考試和被喻為人生第一次選擇的高考將會幻化成無形的壓力沉重的壓在她身上,她懨懨的翻動著書本,鼻翼因為高溫閃爍著幾滴小小的汗珠。
她穿著白色的跨欄背心,露出細細的粉色肩帶,帶流蘇的牛仔短褲,把整個瑩白的大腿都張揚出來,平時許良辰是不敢這樣穿的,她隻會老老實實的係一條過膝甚至過腳踝的裙子,上身也都是帶有蕾絲花邊的小半袖,捂得特別嚴實。
這些都是哥哥許良時的要求,他說附近這幾條街總有一些四中的小混混來回溜達,本來她上完晚自習就已經很晚了,萬一穿的再暴露一點,恐怕不安全。
許良辰曾經滿不在乎的笑說:如果我遇到那些小混混,就把頭發散開放在臉前,假扮貞子嚇死他們!
哥哥臉色一變,許良辰這才正經八百地說:好了,我知道了,安全最重要!
所以,一到夏天許良辰的日子就格外痛苦。為了不穿那些長長的裙子,她寧願呆在家裏,有時候真羨慕那些男孩子,天氣熱了可以打赤膊,不像她,裏三層外三層的!
她走下閣樓,客廳裏的電風扇嗡嗡的響,她從冰箱裏拿了一塊冰鎮西瓜,又爬上去,熱乎乎的風順著窗戶吹進來,她咬了一口西瓜,繼續百無聊賴的看書。
隔壁的孫鐵在樓下輕輕地喊:良辰,良辰,聽到了就快下來!
許良辰忙合上書本,躡手躡腳的走出去,李鐵站在大太陽底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焦急地說:良辰,快去救你哥一命吧!你哥為了你和四中那些小混混打起來了,你有沒有錢?那群混混拿了醫藥費才肯放人!
良辰睜大眼睛:我哥?我哥還會打架?你騙人吧?我哥最老實了!
李鐵搖頭:那群小混混開玩笑說這個街區就屬你許良辰最好看,還每天穿很長很長的裙子,一點肉都不露,絕對是-----------
許良辰知道那些混混說話難以入耳,自己安守本分竟然還被他們說的如此不堪,她皺起眉毛,李鐵繼續說:正好你哥從街口路過,聽到了他們的話,怕你吃虧被他們捉弄,就警告他們不要打你的主意!結果就給打起來了,他們四五個人揍你哥,你快去看看吧!
許良辰一聽,也來不及回去換衣服,回到樓上拿了下學期用來買資料的400元錢就衝下來,和李鐵一起去找哥哥!大拖鞋在柏油路上啪嗒啪嗒的跑,鞋跑掉了,柏油路燙得腳生疼,她也沒顧上去撿。到達街口的時候,打老遠就看見哥哥被兩個人駕著,臉上到處是傷,旁邊有一個男孩光著上身,穿著拖鞋蹲在馬路崖子上用白色的大背心擦臉上的汗和鮮血。另一個男孩子從小賣部出來,手中拎著好幾瓶啤酒,嘴裏咒罵:大熱天打架,真不是人幹的事兒?小子,啤酒可沒有你的份!
幾個男孩子哄然大笑。
許良辰顧不得許多就衝上去,許良時大老遠看見她就喊:你來做什麼?快回去,李鐵,你帶她回去!
蹲在馬路崖子上的男孩向她望過來,篤定嘲諷的眼神讓她感覺他應該就是這群混混的頭子,她對他說:放了我哥!
那男孩子喝了一口啤酒,笑著站起來。許良辰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隻到他胸膛,她仰起頭,逆著光看他,陽光照射過來,讓她無法看清他的相貌。他說:你就是他妹妹?今天怎麼沒有穿長裙啊?大家都以為你老遮掩著,皮膚有問題呢,這不是挺好的!
許良辰重複:放了我哥!
男孩在她麵前晃動幾下手指,搖頭說:他打傷我們,總該付點醫藥費吧!
哥哥大喊:良辰,你回去,不用管我,他們不敢對我怎樣,李鐵,你帶她回去!
許良辰怒道:明明就是你們不對,打傷了人,現在倒反咬一口,你還講不講理?
幾個男孩子都嘲諷的笑,去買啤酒的男孩子對良辰麵前的男孩子說:家明,這小丫頭挺有趣的啊!你給她講講道理!
被稱為家明的男孩子雙手搭在良辰的肩膀上,痞味十足地說:是你哥先找茬動手的!要是隻打傷我們也就罷了,他咬人誒,我們可害怕得狂犬病,怎麼說也要去醫院看看,難道你們不該付點醫藥費嗎?
許良辰甩開他的手,怒瞪著他:那你要多少?
他說:我們四個人,就四百塊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先給你一百塊,算是給你哥的醫藥費,丫頭,回去拿錢吧!
許良辰沒有接那錢,喘著粗氣從兜裏掏出300元錢,塞在家明的懷裏,說道:錢給你,你跟我哥道歉!
叫家明的男孩子睜大眼睛,抽風式的笑:道歉?
他推開錢,輕浮地摟住許良辰的肩膀,用手指頭點她的鼻子:小妮子,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剛剛被鬆開胳膊得許良時,見妹妹被宋家明如此輕薄,大跨一步衝上來,拳頭瞬間打在宋家明的臉上,宋家明向後一趔趄。
許良辰還沒有弄懂到底發生了什麼,兩夥人就又打了起來,李鐵也跟著動手,許良辰眼看著哥哥要吃虧,也衝了上去,又抓又咬,買啤酒那男孩子被她咬痛了,胡亂推她一把,她向後坐在地上,屁股被巔的生疼,她也顧不得揉一揉,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又衝上去,宋家明蹲在一旁摸著自己的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好一會他才喊:都別打了!
大家都停下手,許良辰不知被誰推搡了一下,又坐在地上,她便抹眼淚邊罵:臭流氓!
宋家明跟變戲法似的弄來一條幹淨手絹,蹲到她麵前:擦擦臉吧!哭得跟鬼似的!
許良辰推開他的胳膊,他笑了笑,站起來:咱們走吧!
幾個男孩尾隨在他後麵,那300元錢整齊地擺在剛才宋家明蹲過的地方!許良時生氣地問她:你哪來的錢?讓你回家你為什麼不聽話!
李鐵說:他們沒拿錢,以後會不會再找你們麻煩?
許良辰抿了抿嘴,囑咐李鐵:帶我哥去診所。
兩個男孩子同時問:你幹什麼去?
她說:我先回家穿拖鞋!
兩個人這才發現許良辰光著腳丫,許良時說:你回家老實的呆著,別出來了,不用擔心我!
說完,他們一瘸一拐的走遠,許良辰拿著錢跑向宋家明離去的方向!
那幾個小混混已經進了一間大院,大院裏麵有台球案子、遊戲機等等,宋家明在一排水龍頭前洗臉,水龍頭嘩啦啦流出透明清澈的水,衝刷著宋家明的頭發、臉頰和手臂,瞬間變成帶有紅色的汙水,宋家明光著上身裸露了滿是肌肉的手臂和後背,肮髒的白半袖胡亂的卷著放在水池邊,另外幾個男孩剛剛洗完,拿起球杆打台球!
良辰走過去,陽光照射在男性黝黑光滑皮膚上所反射出來的光澤讓她不敢逼視,她抿了抿嘴唇,才說:這是你要的醫藥費,拿了就再也不許找我哥哥麻煩!
家明一愣,抬起頭來,水珠順著他的額頭和臉頰滑落,逆著光閃耀著晶瑩的光芒,良辰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她用指甲扣自己的掌心,用力說:聽到沒有,以後不許再找我們麻煩!
家明嘲諷的笑,卻沒有接過那錢,隻說:你這是在警告我?
其他男孩子也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調過頭來看她,她光裸的大腿和手臂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痛,她說:是的,你們不是最講信用嗎?收了錢就不許再難為我哥,如果你不講信用,那些小弟就都不跟你了!
家明噗嗤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給人一種清風拂麵的錯覺,良辰總覺得這些混混是肮髒、邪惡的,卻不曾想他們也會有這樣的溫暖幹淨的笑容。
台球案子旁邊的幾個男孩子開始起哄,家明低下頭,盯準她的眼睛,壞壞的說:丫頭,把我們當成黑社會了?那好,錢我不要了,隻要你能打台球贏我,我就不再找你們麻煩!
良辰搖頭:我根本就不會,怎麼贏你?你不要耍詐,如果我台球輸了,你就要收下錢,總之不能再去為難我哥!
家明無所謂的點頭,他拿起球杆,攤開手:女士優先!
良辰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先打哪個球?球杆怎麼拿?胳膊稍微一用力,白球竟然跳過擺成三角形的台球跑到案子外,大家開始起哄:丫頭,我們就算故意打都打不出這樣的好球呢!
家明撿起球,笑嗬嗬的支起杆,球穩穩的滾出去,打在其它球上,球四處滾開,卻沒有一個進筐的。似乎也不怎麼好嘛!良辰抬起頭,手臂用力送出球杆,案子旁的男孩子們立刻大笑開來,幾乎笑破了肚皮,家明拄著球杆笑說:丫頭,白球是用來打其他球的,不能被打懂嗎?
良辰頓時羞紅了臉,嘟囔道:反正我也是輸,你收了錢不就完了嘛!
家明揉揉她的腦袋,笑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良辰瞪大眼睛一臉的不信任,旁邊的另一個男孩子笑說:家明老大都不追究了,你還不快回去,以後叫你哥別逞強好勝!
良辰皺起眉頭,總還覺得不放心,她猶豫了半天,總算低聲喃喃出來:那你能不能寫個保證書?
一大群人再次笑到躺在地上。家明好不容易收住笑聲,頗為玩味的低下頭,出其不意的在良辰的臉上親了一下:這就是保證!
男孩子們再次鼓掌起哄,良辰的臉緋紅了一片,家明得意地笑。良辰抬頭看家明,他的臉龐在炙熱的陽光下越來越模糊,良辰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鼻子裏流出鮮紅的血!
幾個男孩子都麵麵相覷,家明扶起她,用寬厚的手掌試探她的額頭,回頭笑說:大概是中暑了,我帶她去保健室!
他雙手打橫抱起良辰,不慌不忙的走出大院,男孩子們起哄:這小丫頭被家明親暈了!流鼻血了!
家明環抱著良辰,在夏日午後的大太陽底下慢慢地走向街角保健室,知了的叫聲和耳邊強健的心跳聲仿佛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音。
等到良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哥哥良時身上都有新的淤傷,她環顧四周並沒有找到家明,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她依稀記得家明裸著上身環抱著她,那場麵讓她的臉頰再次飛紅。哥哥粗著嗓子說:不是讓你回家嗎?怎麼還去找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