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兩口子還在討論楊曉桐的問題。
薑芳的意思是,不求大富大貴,就這麼過下去就行了,她對眼前的生活很是知足,不用下地幹活,手裏也有錢花,沒人難為她,就是她的服裝店的收入也能供女兒讀完大學。
她希望女兒能跟普通女孩子一樣,放假窩在家裏看個電視,跟她出去逛逛街,一家人出去吃個飯,甚至是看個電影,而不是成天忙得跟陀螺一樣,一放假比上學還忙,幾乎是成天不著家。
之前沒錢的時候,就盼望什麼時候手裏能有點錢,能買起肉,買起魚,買起新衣裳就好了。
現在這些都實現了,薑芳又懷念起當初跟楊曉桐一起去村外抓蠍子賣的情景,雖然已經過去了兩三年,但她每每想起來的時候,既心酸又甜蜜,她還記得當初楊曉桐第一次賣蠍子賣了一百多塊錢的時候,母女倆的興奮和激動,那種狂喜的感覺,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如今,服裝店每天大把地進賬,她卻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欣喜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薑芳,情不自禁地跟陳正聲說起母女倆相依為命的那段窮日子,楊曉桐要上學,當時她手頭一分錢也沒有,為了交學費,娘倆在地裏抓蠍子賣。
攢夠了學費,上了學,生活費也沒有著落,也是楊曉桐利用課餘時間,在小吃街對麵擺攤,受盡周圍人的嘲笑,甚至是為難。
可是女兒還是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買了房子,開了店,當娘的看在眼裏,也疼在心裏,尤其是她現在跟了陳正聲,也算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她就想著加倍地對女兒好,甚至是加倍地寵她,彌補她之前受過的苦,遭的罪,卻不想,她的這個女兒根本就體會不到她的一片苦心……說著說著,薑芳已經是淚流滿麵,為母女倆之前那段艱難的日子而流淚。
聽得陳正聲也很動容。
他知道之前薑芳和楊曉桐的日子不好過,卻從來沒想到,娘倆竟然落魄到沒錢交學費的地步,他甚至是難以相信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到底經曆了多少風雨才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在她看起來陽光的外表下,又掩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一瞬間,他突然理解了他的這個繼女,就因為她曾經卑微到泥土裏,所以心裏才有著想要一飛衝天的夢想。
這個想法本身就沒有錯!
但薑芳現在情緒很是激動,他又不好說別的,他知道薑芳現在的心思是想把女兒護在羽翼下,寵成一個小公主,而不是再讓她出去經曆風風雨雨……當娘的想法也沒錯的。
現在主要的矛盾是母女倆的觀念不一樣,確切地說是兩代人的觀念不一樣。
這一晚,陳正聲也想了很多很多。
隔壁的楊曉桐也沒睡著,跟陳正聲和薑芳不同的是,她不是糾結建不建廠的問題,而是考慮廠房的具體選址和大體的設計,她要建一個多大規模的廠房以及具體的定位應該是怎樣的,再就是,如果前期資金不夠,後期如何運轉的問題,南源市到底有沒有扶持創業的優惠政策等等。
畢竟她現在手裏的錢,買個地建個廠房是沒問題。
但是後續資金能不能跟上,還是個未知數。
不細想還不覺得,一想,她也有些頭疼,剛剛當著陳正聲的麵,她的確是說了大話了,建廠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現在是九七年,滿打滿算,皮衣還能紅火十年左右,朝陽皮衣廠的廠房太小,遠遠不能滿足市場的需要,南源服裝廠是針織類的,雖然運動裝和校服放在那裏做沒問題,但她的身份卻永遠隻能是個客戶,而且還是二八分成,更重要的是,她是要靠訂單生存的,沒有訂單,僅靠她在北源批發市場和清遠專賣店的銷售渠道是遠遠不夠的。
但是如果有自己的公司就不一樣了。
有自己的公司雖然也需要出去跑訂單,但是別人也會主動上門跟她要訂單的,她相信,隻要質量好,用料好,她早晚會把梧桐鳥的品牌打出去的。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利潤都是自己的。
無需再跟別人分成。
當然,這是後話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看地,建廠房,籌集資金……能籌多少籌多少,多多益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