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消消氣!”慌得楊進文和徐月娥雙雙上前安慰,又是撫胸,又是撫背,兒子楊富業雖然是他們兩口子的第二個孩子,但徐月娥早些年在城裏上班的時候,農轉非成了城鎮戶口,國家規定女方是城鎮戶口的,隻能生一個孩子,故而楊富業屬於超生,還被罰了一萬塊錢。
在楊月蘭的提議下,這一萬塊錢的罰款,家裏人一起承擔,所以老二老三也分攤了好幾千塊的饑荒,眼下這饑荒還沒有還完,若是婆婆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又要花錢?
“你們不要管我,讓我死了吧!”陳增香斜睨了一眼薑芳,見她隻是一個勁地哭,再無其他舉動,索性眼睛一翻,背過去氣去,慌得楊進文忙伸手掐著陳楊氏的人中穴,薑芳也嚇得臉色蒼白:“娘,娘您不要嚇我們。”
若是因為這事把婆婆氣死了,那她們母女倆可就成了老楊家的罪人了。
“我這就去衛生室喊大夫來!”徐月娥趁亂扭著腰肢走了出去。
婆婆的這點小伎倆她見多不怪了,當年楊進偉弄丟了孩子,她也是暈了過去,醒來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替楊進偉說情,說他不是故意的。
這也就是薑芳性子好,要是她的孩子被弄丟了,她肯定跟婆婆和小叔子翻臉不來往了。
楊曉桐是被吵醒的。
哭聲,辱罵聲,吼叫聲交織在一起,吵得她腦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樣,她習慣性地捏捏眉心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糊著破舊報紙的屋頂,貼著半新的明星掛曆的土牆,和牆上掛著的落了一層油灰的電燈泡,同樣油膩的電燈繩無精打采地掛在牆上。
是在做夢吧!
等等,眼前晃動的這幾張黑黃幹瘦的臉,大伯楊進文,奶奶陳增香,她娘薑芳,這三個人的臉竟如此年輕生動,尤其是她娘薑芳,雖然臉色蒼白憔悴,但依然是鮮活無比的模樣,而不是前世她最後看到已經冰涼的身子,她心裏一喜,冷不丁瞥了一眼牆上的掛曆,上麵的日期竟然是一九九四年。
窗外蟬聲四起,屋裏潮濕煩悶,身上半舊的的確良襯衫,幹瘦細長的胳膊,楊曉桐緩緩閉上了眼睛,明白了,她這是又回到了讓她後悔終身的夏天,一九九四年的七月。
也就是說她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裏浮現。
這一年,她被迫跟那個混蛋劉繼軍領了結婚證,早早成了已婚婦女。
隻是她這個已婚婦女到死也沒有踏進劉家的門,卻頂著已婚的身份苦苦在外麵打拚,後來她回來跟劉繼軍離婚的時候,還被他訛去了她近一半的積蓄,一場離婚官司打下來,她幾近心力憔悴,差點得了憂鬱症。
後來她才知道,劉繼軍跟他繼母私通相好,兩人自知這輩子不可能在一起,便想出了讓劉繼軍跟楊曉桐先領結婚證,然後用她的名義辦了準生證,將兩人生下的私生子記在了她的名下。
為得就是給孩子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而她離異帶子的身份卻成了擋在她跟趙明禹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為了跟她在一起,趙明禹跟他的家族反目成仇,眾叛親離,而她卻迫於壓力主動跟他提了分手,而趙明禹也最終依照趙家的安排跟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陳嘉儀訂了婚,她在兩人的訂婚宴上喝得爛醉,趙明禹執意要送她回家,不想卻在路上兩人雙雙出了車禍……
越想越傷心,楊曉桐騰地坐起來,衝著依然在炕邊要死要活的陳增香和楊進文大喊道:“別吵了,你們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