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tenson didn’t laugh after all. Instead, he beamed at the bold granddaughter of Haji Ali and imagined the contented look that would have been on the old nurmadhar’s face if he had lived long enough to see this day, to see the seed they planted together 42)bear such splendid fruit. Five hundred and eighty letters, and ten years of work was a small price to pay, Mortenson thought, for such a moment.
我努力扮演嚴格公正的工頭角色。”摩頓森說,“我整天待在工地,從早忙到晚,用水平線確定牆砌得夠平,用鉛垂線量它們夠不夠直。我手裏一直拿著筆記本,眼睛盯著每個人,費心思量,一塊盧比也不能浪費。我不想讓霍爾尼失望,所以我把大家逼得很緊。”
八月初一個晴朗的午後,哈吉·阿裏在工地拍了拍摩頓森的肩頭,邀他一起去散步。老人帶著摩頓森往上走了一個小時,腳勁好得讓比他年輕幾十歲的美國人自歎弗如,但摩頓森卻覺得寶貴的時間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當哈吉·阿裏最終在可以俯瞰村子的狹窄岩架上停下來時,摩頓森已經氣喘籲籲。哈吉·阿裏靜待摩頓森喘過氣來,讓他看看眼前的景色。空氣是高山上特有的清新,遠在科爾飛喬戈裏峰之外,喀喇昆侖山脈內層的冰峰直刺藍天。千米之下的科爾飛,逐漸成熟的大麥田一片翠綠,但看起來那麼渺小脆弱,仿佛漂浮在岩石海洋中的生命之舟。
哈吉·阿裏伸手放在摩頓森的肩上。“這些山在這裏已經很久了,”他說,“我們也一樣。”說著,他拿出唯一象征科爾飛村長權威的棕色羊毛“托比帽”,戴在銀白的發絲上。“你不能指令大山去做什麼。”他語調中的嚴肅把摩頓森震懾住了,一如眼前的景色。“你必須學會聆聽它們。所以我也請你聽我說。你為我的村民做了很多,我們很感激。但是現在你得再為我做一件事。”
“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摩頓森說。
“坐下,不要說話。”哈吉·阿裏說,“你把大家都快逼瘋了。”
“然後他伸手把我的鉛垂線、水平儀、賬簿全都拿走了,快步走回科爾飛。”摩頓森回憶道,“我跟著他走回屋裏,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他脖子上一直戴著一個皮串,上頭掛了一把鑰匙。他用鑰匙打開一個褪了色的佛像木雕櫃子,把我的東西鎖在裏頭。裏麵放的都是重要的東西,有一隻醃野山羊腿、他的念珠,還有他那把舊式英國滑膛槍。然後他叫莎奇娜給我們備茶。”
在莎奇娜煮“白玉茶”的半個小時裏,摩頓森坐立不安地等待著,哈
吉·阿裏則手捧著他最寶貝的《古蘭經》,隨意翻動著,專心沉浸在內心世界裏,默念著禱詞。裝著滾燙酥油奶茶的瓷碗在他們手中冒著熱氣,哈吉·阿裏終於開了口。“如果你想在巴爾蒂斯坦如魚得水,你就得尊重我們的方式。”哈吉·阿裏邊說邊吹著他碗中的茶,“當你第一次跟巴爾蒂人喝茶的時候,你是一個陌生人;第二次,你就是我們的貴客;第三次你再和我們一起喝茶,就已經是我們的家人了,而為了我們的家人,我們會無怨無悔地做任何事,甚至是死。”他把溫暖的手搭在摩頓森的手上。“葛瑞格醫生,你必須花時間去喝這三杯茶。我們或許沒受過什麼教育,但是我們並不笨,我們已經在這裏生存居住了很久。”
“那一天,哈吉·阿裏教了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課。”摩頓森說,“我們美國人認為必須盡快把事情做完,我們是個三十分鍾解決午餐、兩分鍾完成橄欖球訓練的國家。哈
吉·阿裏教我要花時間喝完三杯茶,把速度放慢,像重視蓋學校一樣,重視和大家之間的關係。他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讓我知道從跟我一起工作的人身上,我還有太多東西要學,而不應該自以為是,總想著教給他們什麼。”
摩頓森從工頭降級為旁觀者,三個星期後,學校的牆已經砌得比他的頭還高,隻差把屋頂蓋上去。
……
嘉涵和她的同學泰希拉是科爾飛學校畢業的首批女學生,也是第一批拿到中亞協會獎學金前往斯卡都進修的學生。摩頓森離開斯卡都的前一天,他和嘉涵的父親塔瓦哈一起去探望兩個女孩,嘉涵開心地幫他泡茶,就像祖母莎奇娜生前經常做的那樣。喝著立頓茶包衝的茶,不是用茶葉煮的茶,也沒有帶酸味兒的犛牛奶,而是用自來水和從斯卡都集市上買來的茶包衝泡出來的茶,摩頓森忍不住想,不知莎奇娜會怎麼說,或許她還是比較喜歡“白玉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會以孫女為榮。在中亞協會的資助下,嘉涵和泰希拉在斯卡都私立女子模範高中讀完了所有課程,包括英語語法、規範的烏爾都語、阿拉伯語、物理、經濟學和曆史。
泰希拉告訴摩頓森,畢業後她打算回科爾飛陪父親侯賽因一起教書。“能有這樣的學習機會我很幸運。”她說,“我想布勞渡河穀的每個女孩兒都應至少有一次出來的機會,這樣,她們的生活會發生改變。我想我能做的最偉大的事就是回到山上去,確保每個女孩子都有這樣的機會。”原本計劃在斯卡都接受基本的醫護培訓後就回科爾飛工作的嘉涵,現在有了更遠大的目標。“葛瑞格醫生,在遇到你之前,我對教育一點兒概念都沒有,”嘉涵邊說邊幫摩頓森加茶,“但現在我認為教育就像水一樣,對生命中的所有事物都很重要。”
“那麼嫁人的事呢?”摩頓森問,他知道村長的女兒永遠都是君子好逑,特別是一位漂亮的17歲女孩兒。不過,一位巴爾蒂丈夫可能不會支持年輕妻子野心勃勃的求學大計。
“別擔心,葛瑞格醫生,”塔瓦哈用他遺傳自哈吉·阿裏的尖利聲音笑著說,“這女孩兒跟你學到家了,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一定要在她完成學業之後,我們才能討論她該嫁給哪個適合的男孩兒。我也同意了,就算賣地也會讓她完成學業,以紀念我的父親。”
“將來你打算做什麼?”摩頓森問嘉涵。
“你答應不要笑話我。”她說。
“還真不好說。”摩頓森開起了玩笑。
嘉涵吸了一口氣,整理著思緒。“小時候,我看到穿著光鮮幹淨衣服的先生或女士就會跑開,把自己的臉藏起來。但從科爾飛學校畢業後,我感到自己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我覺得自己頭腦清楚,外表也很整潔,可以走到任何人麵前跟他們討論任何事情。現在我已經在斯卡都,我覺得生活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我不想隻做一名醫護人員。我想成為這樣一位女性,蓋一所醫院,成為一名主管,照看整個布勞渡河穀婦女的健康。我想成為這個地區一位非常有名的女性。”嘉涵說道,一邊用手指纏著暗紫紅絲織頭巾的一角,一邊望著窗外思索著用哪些合適的詞語來展望自己的未來。“我想成為一名……‘女強人’,”她叛逆地笑著說道,仿佛在挑戰任何一個說她不行的人。
摩頓森沒有笑話她。相反,他對著哈吉·阿裏那勇敢的孫女微笑,想象著老村長如果能活到今日,臉上一定會露出滿意的笑容。當初他們一起種下的種子,如今已結出豐碩的果實。五百八十封信,十年的努力,這些辛苦都微不足道。摩頓森想著,就為了眼前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