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鷹擊長空(1 / 3)

(一)

杜牧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被推到了舞台中央。

他是來省城參加中小企業融資會,順便去電視台把H市建設銀行信貸科李科長的兒子李立接回來。(李立在電視台參加一檔演講比賽)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進攝影棚,就被一個人拉著往台上推,邊推邊把一個耳麥往他手裏塞。他好像溝渠裏的一棵稻草,被一股急速向前的浪潮裹挾著衝去。三兩步來到了舞台中央。因為剛從大白天進到昏暗的過道,又到燈光暴亮,五光十色的聚光處,眼睛好一會才適應。定神後,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是一個豪華攝影棚,三架攝影機對著自己,正前方坐著四個人模鬼樣的人,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其中一個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發話到:“這位選手請介紹自己。”杜牧毫無表情的看著他,不知怎樣開口,忽然耳麥裏傳來導演的聲音:小李不要緊張,按排練的說就好,放鬆,放鬆。。杜牧,愣了一下,小李?什麼意思。他正想開口說,你們弄錯了。麵前的光頭又說話了:“這位選手,你貴姓,是做什麼工作的,你今天演講的題目是。”

一切在神使鬼差中開始了,又在莫名其妙中結束了。他在如雷的掌聲中快步離開了舞台中央,經過過道時,一個長發的女子一把拉住他,杜牧一看,不認識,禮貌的推開她,快步出了攝影棚,繞到高樓後麵的停車場,找到自己的愛車,一屁股坐了進去。。

(二)

人生是一張網,當你出現在那個網線相較的節點上時,將身不由己。無論你有怎樣的意願都將失效。

一個星期以後

杜牧驅車從公司回家。他的公司在H市臨江的開發區,離市區30分鍾的車程。

十月初的江南傍晚,涼風輕撫,華燈閃爍,汽車熙來攘往。有誰能想到,水網密布的江南水鄉,在短短的三十年後,完全擺脫了祖祖輩輩靠舟船出行的方式。再也看不到穿梭在石板橋下坐滿客人冒著滾滾黑煙的輪船。幾百年來,依河而建的水鄉集鎮,像吃了強力增長劑的綠色藤蔓,跳出舊集鎮的桎梏向內陸蔓延,翻開了全新的篇章,新城區的建築拔地而起,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城鎮麵積擴展了四倍,五倍。而且高樓林立,馬路寬闊,路燈明亮。水鄉的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生活方式:生活環境,工作內容。社會在經曆前所未有的變革,開啟了載新的社會工業化的曆程。生活思潮,社會階層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小作坊變成大公司,貿易從國內做到了國外,廠房也搬進了開發區,公司產值連年翻番。

江南是經濟的燎原之地,機遇和挑戰並存。杜牧是身處其中的弄潮兒。

汽車開開停停,慢慢向前爬行。這是一段臨江公路,是進出開發區的必由之路。杜牧舉目窗外,看著幕霾漸濃的大海,思緒像海麵上的海鷗,忽高忽低,時隱時現。。

忙碌的人們好像一個個陀螺,被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旋轉著,匆匆而來,忙忙而去。構成了每個不同的人生。而這條無形的鞭子正是人們內心深處的追求!

十天前的一幕浮現在杜牧的眼前----要去省城參加小企業融資會議。臨行前,秘書小顧建議自己去買一套名牌服飾,她說,品質決定價值,你的穿著是公司的臉麵,可不能馬馬虎虎。而杜牧的穿著理念是得體和舒服,不崇尚名牌,但是,萬事都有例外,這個會議非同一般,關乎公司命運,他想想還是慎重為上,聽從了秘書的建議。這天,和秘書小顧一起來到了市裏最大的商城精品店。

秘書小顧來公司工作3年多了,一米六的個頭,園臉,彎月眉,小酒窩,上翹的鼻子,小巧的嘴,齊耳短發,藏青色職業裝,30歲的年齡,嫵媚中顯得細心幹練,美中不足是皮膚不夠細膩。

店員很熱情,又是讓座又是倒茶。杜牧坐在軟軟的灰白色的布藝沙發上,欣賞著裝修華麗的店內陳飾,聽著流行音樂,看著忙前忙後的秘書和店員,心裏五味雜陳,其實他是不願意附庸風雅的,名牌與否於他不重要,可是時下的現狀,很無奈。杜牧頗有個性,185的個頭,皮膚白皙,濃密的雙眉下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副藍色窄邊近視眼鏡,修飾著,透著幾分書卷氣,一條鷹鉤鼻顯得強悍和霸氣,頭發永遠梳理的整整齊齊,氣質非凡,這是一張耐看的臉,每個角度均可顯示不同的反響,或高貴,或倜儻,或儒雅。。(從不同角度可以欣賞的人很少)一身天藍色的修身西服,雖不是名牌卻頗有品味。

不到一個小時,在秘書和店員的張羅下,選中了一身黑色範思哲的西服,LV的包,鱷魚的皮鞋,秘書趕緊接過杜牧遞過來的信用卡,轉身向店員要打折要禮品。。

忽然一陣喧嘩,進來兩男兩女。一個特別刺耳的聲音傳來,好像破了的地下水管,嗤嗤的,嗡嗡的,沙沙的。碩大的腦袋,鋥光瓦亮,田螺大的眼睛,眼珠前突,似乎可以跑出來,濃濃的三角眉毛,顯的很凶悍,粗大的脖子上一條花生粗的金項鏈圍困著,他的膚色十分雷人,臉是墨綠色,使人想起綠巨人,身體是棕褐色,五短身材,手腕上一塊勞力士金表直晃人眼,一身的亮色勁霸衣服裹在身上,有點糟蹋了。他便是H市首富,產業偏布金融,地產,進出口貿易,商業零售,資產過億,人稱黃半天。另外一位男士,瘦高個,長臉,顴骨微突,綠豆小眼,寬鼻薄嘴,中分頭,淺灰色中山裝,拎著一個有些剝落的黑色公文包,袖口處隱約露出了一款全進口的英納格名表。樸素的外表下暗流湧動。兩位凹凸有致的靚妹緊跟其後,咋看還以為是雙胞胎,一樣的高挑,一個是瘦瓜子臉,紅發,頭發盤成一個髻,淡黃色質地考究的裙裝,低頭玩著蘋果手機,另一個藍色卷發,鵝蛋臉,藍色緊身裙裝,刁著細長的白色進口香煙,翹著塗成紅色指甲的蘭花指,吞雲吐霧;相同的是有一樣的長長的十分誇張的假睫毛,忽閃著,時時處處,隨時隨地賣萌。

杜牧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矮胖子老早看到他了,一個箭步來到了麵前,刺耳的聲音直撞耳膜:“啊呀,李科,你看誰來了,杜總,我們的杜總來了,稀客稀客啊,今天怎麼想通了,據我所知,你杜總可是和名牌絕緣的人,今天也和我們同流合汙了?哈哈。。”杜牧禮貌的寒暄,並且迅速的抽身來到銀行信貸科李科長的跟前,“李科,你好,我們企業的貸款申請,昨天已經送來了,麻煩你。。”沒等杜牧把話講完,被黃半天打斷了,“李科是出來散散心的,好容易被我拉出來,你還淡工作,。。”杜牧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李科長,而李科長,此時正用他銳利的小眼睛,手術刀一樣的在杜牧秘書小顧的園臉上,豐腴的前胸,後翹的臀部上遊弋著。小顧一下子感受到自己好像被剝離的一絲不掛了,臉騰一下,通紅,趕緊提著大包小包,推門而出,臨走不失禮貌的扔下一句話,“你們聊,杜總,我在車裏等你”。。

(三)

嘟嘟的汽車鳴笛聲,把杜牧從回憶中拉回現實,華燈初上,車隊在五光十色的華美燈光中開始蛇行了。汽車繞過千年古薩“出海廟”,向市區駛去,30分鍾的車程開了一個多小時。

這些年,江南的小城鎮發展的特別快,人口的基數成倍的增長,城市規模快速的擴張,吸納了大批外來人口的就業,其中私營企業功不可沒。與此同時,美國次貸危機剛剛過去,世界經濟的西冷東熱,外向型企業的貿易嚴重受困,企業麵臨戰略轉型,這給中小企業帶來了不小的震痛,要轉型,資金是麵臨的一個不小的難題,政府雖然高喊為中小企業解決資金問題,但是,僧多粥少,一時半會兒,指望不上。杜牧的玩具公司當下正在把80%的歐美業務轉向國內,而開拓國內市場必須有資金的支撐,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杜牧剛在小區停好車,手機響了,是愛人打來問,什麼時候回家吃飯。杜牧一邊說,已經在樓下,一邊快步向五樓的家走去。一開門,老婆迎了出來,接過杜牧手裏的包,愛慕的眼光在丈夫的臉上撫愛著。這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精致女子,垂肩的烏發,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下一對會講故事的眼睛,精巧的鼻子,薄薄的嘴。比杜牧矮一個頭。巧得是她和杜牧同名同姓。家裏人為了區別他們,在杜牧愛人的名字前加上一個小字。小杜牧身後站著弟弟杜傳。杜傳比姐姐高半個頭,皮膚病態的白皙,頭發油光可鑒,小臉男人,細眉細目,雙腕上一邊是一塊浪琴名表,一邊是一條兩指寬的金手鏈,十個手指上有十個不同款色的金戒子,真是穿金戴銀。他的打扮和他不到30歲的年齡十分不符。杜傳看到姐夫進來,馬上熱情的招呼,“哥,回來了啊”“你也在,最近政府分配的房產如何處理的?”,,“哦,賣了三套,自己留了兩套”“你以後有什麼工作規劃?”“我想,跟著黃老板做小額借貸,哥,你也知道,現在什麼行業不缺錢啊?我打算入股黃老板的小額借貸公司,合夥幹。”“哪個黃老板?”“黃半天啊”杜牧看了看小舅子,沉默了一會,他深知黃半天的為人,有點擔心說道:“你小心被他吃了,連骨頭也不剩!你要考慮清楚,這些錢要用對地方。。”“啊,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小杜牧連忙插話:“吃了飯再走嗎”“不了不了,下次吧”杜牧搖了搖頭,看著妻子,“不要管他,又不是小孩,該出去幹點實事了,我們吃飯”

這幾年隨著改革的深化,社會的階層出現了很大的變化,有新暴發戶不斷冒出,要命的是,這些暴發戶的資產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實幹獲得,而是由於政府推進城鎮化建設,一夜之間,土地被政府征用,成了失地農戶,,前一天還在為一毛兩毛掙得麵紅耳赤,後一天,有房有車,手裏還有幾百萬存款,衣食無憂,心裏的落差是地球和宇宙的距離,內心並沒有做好準備,對自己沒有正確的定位,從社會底層一躍躋身中產階層,人生大起大落也就合情合理了。

飯吃到一半。杜牧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秘書發來的信息,上麵有李科長家的地址,並提醒,去李科長家聯絡一下感情,順便也道個歉。(一個星期前,去省城時,沒有把李科長的兒子接回來,還莫名其妙的成了電視台演講比賽李科長兒子的四強競爭對手。)杜牧不想在審批貸款的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犯下低級錯誤。草草吃罷飯,拿起包出門了。本來回來那天就應該上門道歉的,一忙,把這事給忘了。

車子開過幾個街區,很快開進了一個高檔聯排別墅小區,停下車,來到李科長家門口,按下門鈴,一位風韻卓越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門口,雖微微發福,但保養的相當好,圓盤臉,眉眼嘴中規中矩,恰到好處,看得出是經過精心修飾的,大波浪的齊耳短發烏黑發亮,一對大金耳環掛在碩大的耳垂上。雙方交流了一下眼神,這一交流,杜牧差一點直接坐在地上,他看到的眼神是兩道攝魂奪魄的寒光,可以一下子把他劈成兩半。杜牧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觸怒了這位風韻猶存的婦人,可,他還是很快調整好自己,禮貌的問道,“李科長在家嗎?”盡管後背還在冒著涼氣。“不在,去國際飯店了”婦人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哐啷一聲,重重的把門關上了。杜牧摸了摸腦袋,疑惑不解的苦笑了一下。

其實,這也怪不得這位婦人,杜牧上門,兩手空空。或許這位婦人見慣了低頭哈腰拿著大包小包名貴物品來巴結的人,見不得他這樣不安常理出牌的,更關鍵的是這張臉被電視的特寫鏡頭放大後已經深深的印在了這位夫人的腦海裏,她怎麼可能對壞了自己兒子揚名立萬的人有好臉色呢?!杜牧對自己的臉在本市已家喻戶曉,一點也不知道,隻是感覺最近有很多陌生人和自己打招呼,感到奇怪。

杜牧驅車趕去國際飯店。

美麗濱江城市的夜晚是嫵媚的,柔柔的晚風,輕佛城市的臉龐,隨處可見的碩大LYD廣告牆流光溢彩,五彩繽紛,跳動的光源把一幢幢拔地而起,直插雲霄的摩天大廈勾勒的美輪美奐,配合著回蕩在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整座城市似乎正在開著一場大型交響音樂會。馬路上的車流是燈的河,光的海,時時可以看到上百萬的豪車從你身邊疾馳而過,瞬間消失在遠方。錢江邊的H市是寧靜的也是浮躁的,經濟大潮下,心懷理想的人們,奔忙著。。

(四)

車經過N條馬路來到國際飯店的拱形大門口,一個身著紅色製服的門童立馬迎過來,打開車門,把杜牧讓進飯店,另一門童,接過杜牧的車鑰匙停車去了。杜牧一邊走一邊問,銀行李科長在幾號房?門童殷勤道,“老地方,818號房間,這個房間,我們飯店常年給李老板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