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剛完眼睛微微有些濕潤:“現在的派出所長,真是太難幹了!局裏趁早免了我算了!”
陳道靜望著一臉黯然的劉春剛,心情也有些複雜,半響笑了笑,問道:“劉所長,這收的錢和支出有賬目吧?”
“有,都有!”劉春剛又有些激動起來:“陳局長,我老劉以黨性和人格擔保,收取的治安服務費絕沒有一分錢落到私人的腰包,我沒有,全所的民警也都沒有!一分一毫,都是用在工作上了,所以別說停職,就是受處分,我老劉也不服,覺得冤枉!”完頓了頓又道:“陳局長,你可以派人調查,如果有一分錢被我拿回了家,或者是私分給所裏的民警當福利,你把我開除……判我的刑都可以!”
望著臉紅脖子粗的劉春剛,陳道靜沒有話,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然後慢慢放下,抬起頭淡淡地望著劉春剛。
目光隨有些柔和,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不怒自威的氣勢,劉春剛在對視了一會後,終於有些堅持不住,把目光挪開了,望著旁邊不再話。
劉春剛是軍人出身,一生隻有兩個職業,軍人和警察,雖然一向是個火爆剛硬的漢子,卻隻怕兩種人,一是領導,這是在部隊留下的後遺症,二是老婆,天天在外麵忙活,家裏的老小都指望著人家,所以被訓斥、被埋怨的時候,也就理虧不敢發火了,開始還想著解釋幾句,但到後來漸漸習慣了,連嘴都不還了。可巧,陳道靜又是領導,還是女的,這讓他有些撐不住勁。
“劉所長,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許久,陳道靜終於打破了沉默,微笑著問道。
或許是這種沉默太讓人壓抑和煎熬,這時見陳道靜開口問話,劉春剛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忙搖搖頭:“沒有了。”
“劉所長,你年齡比我大,任職時間長,經曆、經驗都比我豐富,按理說,我不該多說什麼,不過有幾句話也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陳道靜說完微笑地望著劉春剛:“要不,我也說幾句?”
“嗯。”劉春剛點點頭,雖然陳道靜並不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見,但這話聽上去總還是讓人感到很舒服。
陳道靜笑笑說道:“現在的腐敗官員很多,甚至有人說一抓一大把,還有人說,如果把所有的官員都抓起來挨個槍斃,估計有冤枉的,但是如果全抓起來排成隊,每隔一個槍斃一個,那就肯定有漏網的,嗬嗬……”
劉春剛有些摸不到頭腦,不知年輕的女局長怎麼談論起腐敗這個問題來了,不過見領導這種評價,聯想起現實的很多事,心裏倒有些痛快,點點頭說道:“別說每隔一個槍斃了,就算槍斃四個放一個,估計都有漏網的……”
“我隻是打個比方,而且這比方太悲觀了,肯定與現實不符。”陳道靜擺擺手打斷了劉春剛,笑道:“還有人說,反腐是隔著院牆向院子裏扔磚頭,砸到誰誰倒黴……”
仿佛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很形象,也很有趣,劉春剛竟忍不住笑了起來:“嗬嗬,這個比方太恰當了。”
“今天咱們不討論這個,”陳道靜笑著擺擺手,臉上漸漸收起笑容嚴肅了起來:“劉所長,如果你是紀委的,打個比方說,你今天抓了一個貪官,他貪汙了一百萬,他告訴你,如果你要抓他,他不服氣,因為全國還有更多的比他更大的貪汙分子,要抓你就應該全抓起來。”
劉春剛默然不語,已經明白了陳道靜的意思。
“劉所長,你會怎麼辦?是不是會覺得還有比他數額更大的,就放過他?”陳道靜盯著劉春剛的眼睛道。
“不會,”劉春剛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沒有資格談論這些,不管別人怎麼樣,他首先是犯了法的,就應該受到懲處!”
陳道靜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又笑著問道:“如果有人舉報嫖娼,你去抓嫖,被抓的人不服氣,大酒店、娛樂城、桑拿宮裏都有賣yin的,你為什麼不敢去抓?劉所長,你會怎麼說?”
“嗬嗬,我會說我抓不完所有賣yin嫖娼的,但是老子今天抓到你了!你也別不服氣,誰讓別人沒事,你卻出事了呢!你是活該!知不知道?!!”劉春剛說完,衝陳道靜笑笑:“陳局長,別說了,我老劉都明白了,雖然收費是普遍現象,但誰讓記者就曝光了我的轄區呢!局裏研究決定吧,我任何處分都能接受!”
陳道靜的目光中透出一絲欣賞,笑笑道:“劉所長能從大局考慮,犧牲自己,我陳道靜會記在心裏的。”
這話的有些讓孟春剛摸不著頭腦,愣了一會,歎口氣道:“陳局長,不過我還是有句心裏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