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個趕來的人都滿臉吃驚和驚愕的神色,這血淋淋的跳樓場麵就發生在行政中心,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大家議論紛紛,都在猜測跳樓者的身份。消息靈通人士很快就透露說,這個跳樓的人在大樓裏上班,職務還不小,這引發了我搞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的念頭,但現場的人越聚越多,場麵也接近失控的狀態,我也無法再向旁邊的人打聽到什麼。
這時,遠處傳來了警笛聲。不一會兒一輛白色警車和一輛120急救車先後呼嘯而至,警車門打開後衝下來幾個民警,開始驅散圍觀的人群,有一個民警拿著相機前後左右拍了好幾張照片,另一個則上前揭開床單看了兩眼又將床單放了下來。他對站在旁邊的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示意了一下,他們馬上走過去開始搬動屍體,我跟著人群往回走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我看見幾個白大褂醫生把那具屍體搬上了車子,原來跳樓者側臥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大灘長長的血跡。
我回到辦公室,老張也回來了,他果然消息靈通,說這個跳樓輕生的人是市建設局副局長趙建偉。這個人我在一起文化大市建設協調會上見過,戴著一副眼鏡,溫文爾雅,頭發白了不少,有幾分學者的樣子。據說他是某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在C市工作了二十多年,是C市城市建設名副其實的操盤手,據說是局長的重要人選,沒想到就這麼去了。上次市文化發展中心工程的案子把市發改委一位副主任拉下了馬,也牽涉到了建設局,但他也沒什麼事,難道還有什麼更大的難關迫使他放棄生命?
“是從九樓的廁所的窗口跳下去的。”老張繼續發布內部消息,“這下好了,張福友心安了,還有一些當官的心也安了,趙建偉一死,他們隻要死不認賬就行了。”
“他為什麼要跳樓呢,如果翻了案,去自首坦白可能還罪不至死。”我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老張瞥了我一眼,一副了然在胸的樣子,“你沒看到這幾天每天都有一大批上訪的人在鬧嗎,今天鬧得最凶,這勢頭讓他們有點頂不住了。這局麵總得有人去收拾吧,說白了,張市長不出頭,總得找個替罪羊吧?”
“為什麼要找他呢?”我繼續問,心中充滿了疑惑。
“不找他找誰?”老張反問道,“你想啊,咱們C市城市規劃建設、土地買賣、房地產開發等等,哪一樣不跟建設局有關係?可不管哪一樣最終點頭拍板的都是市長書記,張福友跟開發商那麼粘乎,你想他趙建偉能清白得了嗎?他可能是陷得太深了,他不死,那些人遲早就得完蛋。”
“哦,這樣啊。”我聽了兀自歎了一聲,心想這機關裏利害關係真的很大啊,大到要去論生死了。同時在心裏嘀咕,這老張怎麼知道得這麼多,以前還真小看這個小老頭了。
“死了他一個趙建偉,救活了一批貪官。”老張歎道,好像把一切看透了。
“這怎麼說呢?”我問道,對裏麵的彎彎繞很感興趣。
“你想啊,趙建偉這一死,就會有人把這一攤子破事都栽到他頭上了,人死了又不會說話,不存在狗咬狗的事,這叫死無對證,也叫犧牲我一個,幸福一大批。不過,他跳樓之前,一定得到某些人的承諾,對家人都有一個交代和安排的。”
我沉默了,眼前老是在晃動著那白色床單下那扭曲的軀體,那凝固在青石台階上長長的紅色血跡,脊梁上直冒冷氣,這機關裏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在平靜的表象之下一直是暗流湧動,這裏有多少利益紛爭,有多少權謀智鬥?似乎隻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