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談判曆時數天,其間原野公司將製作方案按照劉局的意思改了又改,改得那個負責策劃的家夥眼珠發藍,手要抽筋,還不敢大聲出氣。最後這個項目以三百萬元簽了約。我全程參與了談判的過程,因為我負責記錄和文案的修改整理,如果說我以前對劉局這套本領知之甚少的話,那麼這一次我算是徹底領教了。
“以後跟著學著點,這談判也是一門學問啊。”劉局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連連點頭,劉局又不失時機誇獎了我一句:“你的眼力還不錯,合同上一個關鍵問題讓你看出來了,不然以後就麻煩大了,這些公司猴精著呢。”
跟上海公司簽好合同之後,我連夜幫劉局起草了一個向市長的彙報稿,經魏局同意,由劉局直接去市長辦公室彙報。劉局為了記錄方便,就把我也叫上了。
那天上午,陽光燦爛,我跟著劉局在市長秘書的引導下走進了張市長辦公室。這可是我進機關以來第一次跨入市政府級別最高的辦公室,見到了傳說中的張市長。雖然在行政大樓的大廳裏也偶爾會看到張市長匆匆的身影,但這次畢竟是跟他麵對麵了。
張市長五十出頭的模樣,一米七左右的個頭,身體已經微微發福。頭發梳理得相當整齊,身上的西服泛著一種質地優良才會有的那種光澤。他的臉孔是扁平的,但目光裏卻透著一股威嚴。他目光向我投過來的時候,我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慣有的權勢對我心理產生的壓迫,畢竟我是第一次跟市長這個層麵的人物接觸。
這就是傳說中的C市的一市之長,老百姓的父母官,在全市排行老二,我在劉局謙恭地向市長彙報的時候,眼睛卻在四處打量著市長豪華的辦公室,腦子裏不自覺地胡思亂想著,他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呢?開會、看文件、做批示、考察,還有什麼呢,可能還搞搞女人,搞搞腐敗吧,這一般是免不了的。
想到這裏,我心裏就想笑,但表麵上我一直畢恭畢敬地坐著,努力把張市長的每一句話都記在本子上。我發現張市長講話語速很慢,聲音也很輕,但卻讓人感覺一種不可抗拒的權威性,這也許就是官做到這個級別之後才會有的氣度吧。但這冠冕堂皇的背後呢?自從C城那個風雲人物房地產大鱷郎總攜款潛逃之後,民間甚至機關裏關於張市長要被雙規的傳言開始甚囂塵上,他不可能一點都聽不到的。但從目前的狀態來看,他還是安全的,這恰恰能夠證明民間另一種傳言聲音正在大起來,那就是張市長的靠山十分了得,沒人動得了他的。現在貪官滿地都是,民間戲言,一把抓十個,九個是貪官,另外一個還沒有達到做貪官的條件,之所以有人落馬有人穩如泰山,那就看彼此的靠山如何,後台硬不硬。看來這張市長就屬於那種靠山很牢,後台很硬的一類角色。但從另一麵來說,民間的傳言也有可能是以訛傳訛,說不定人家張市長本來就是清白的呢。現在很多事情都是難以搞清楚的,尤其是官場上的事情,不是早就有人說過,官場的水很深,就是指它的模糊性,曖昧性和不可捉摸性。在官場上,黑可以變白,白也可以被染黑,沒人能搞得清裏麵的貓兒膩,真相似乎被永遠鎖在最牢固的保險箱裏,大眾們看到的永遠隻是冰山一角。雖然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但陰暗的東西看多了,那些本來雪亮的群眾的眼睛也有可能變得無光,變得遲鈍,到最後就是熟視無睹了。
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聽到劉局輕咳了一聲,驚得心裏一跳,抬眼看了劉局一眼,發現劉局並沒有盯著我看,回過神來,發現張市長開始做重要指示了。市長的秘書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記著筆記,這時也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似乎怕漏掉張市長吐出的每一個字。
“你們前期做了不少工作,辛苦了。這件事要全力辦好,事關我市文化大市建設,不花點心思不動點腦筋不行啊。”張市長說著吸了一口煙,然後慢慢地在煙灰缸裏彈了一下煙灰,從煙盒裏抽出一隻煙扔給劉局,劉局謙恭地接了,但沒有去吸,而是把它放在了一邊,使勁點頭表示讚同市長所說的話,另外手中的筆還一刻不停地在一個本子上記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