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李煜《浪淘沙》
兩個年輕的公子一出現在大街上便引起了人群的騷動。看起來年長一些的男子藍色的衣衫與瞳色相映襯,配上那儒雅的氣質,這冰冷的色係忽而溫暖起來。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猶如晨曦一般動人心弦。再看他身邊的男孩,黑玉一樣的長發半綰半垂,雪色的發帶和那細瓷一樣肌膚一樣透亮無塵。一身白衣上精繡的菊花驕傲的綻放在衣襟上,朵朵溢香般的奪目。可是在奪目的工藝卻也敵不過人們黏在他臉上的目光。清冷的眼睛,秀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抿的緊緊的,似乎是在和什麼人生氣。雖是比那男子身形小些,卻又多了點讓人移不開眼的風姿。
“有什麼好看的。”鸞漓心裏嘟囔了一句,怨怨的瞪了煜驚鴻一眼。本打算穿的隨意些溜出來看看這皇都是何等繁華,誰知這家夥拿給自己的男裝這麼華麗,一上街便獵物一般穿行在眾目睽睽之中。他倒一副怡然之情,難道這種被各種目光打量的感覺很好受嗎?她泠泠一眼橫向身後兩個指手畫腳的男人,登時兩人如站在冰天雪地中似的,忽然背上竄起一道冷氣。
“這兩個後生真是俊俏啊!”
“怕是官家少爺吧?”
“可是奇了,又不帶護衛,又不坐車馬,竟然和我們一樣走路。”
“切~難道官少爺就不長腳嗎?大爺我就不信他們這輩子不踩著地。”
“可別說了,那白衣的小哥脾氣像不大好哦~”
“不好?不好怎樣,倒是找老子比劃比劃啊。”
“哈哈哈哈~”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鸞漓有些薄怒的低問煜驚鴻。不是因為那些不斷衝擊耳膜的談論聲,隻是出宮已經快半個時辰了,隻是帶著她穿梭在街巷之中。怎麼,他這是在遊街還是在巡展?
“莫急莫急,這就到了。”說話間,煜驚鴻停下步子來頷首微笑道,“這裏就是。”
鸞漓詫異的看著這條街巷,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姑娘倚著軒窗,鮮豔的帳幔猶如春風撩人心弦,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脂香熏人欲醉,那些美嬌娘若有似無的的眼波透著欲說還休的風情……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玄女聖山果然不及這皇都有趣。“這裏是什麼地方?”鸞漓的眼中滿是好奇,女子原來可以這麼美麗,可以腰若柔柳,搖曳生姿,鶯歌燕語的女子一個個像是花間的精靈,比之,玄女聖山上白衣素裝的師姐們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少了一份塵世美麗;而宮裏的那些規規矩矩的佳麗如同美麗精琢的工藝品,少了些許溫婉可親。
“花街,皇都最美的花兒可都在這裏。”煜驚鴻雖是言語輕佻的讚賞著花柳巷的姑娘,眼睛卻緊緊的捉著貪戀的看著眼前景致,舍不得挪一下眼睛的鸞漓。
“花街?這裏是賣花的嗎?”鸞漓不由自主的踮著腳尖,看著這望也望不到頭的坊間。又似乎自語一般嘟囔著:“可是,我怎麼沒有看到一朵花?”
“哈哈……”難得看到那副整日透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清冷的明眸裏,出現這樣純淨如孩童般的好奇。煜驚鴻看著這幅嬌憨的神色不由笑出聲來。鸞漓一愣,不解的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未等開口詢問,煜驚鴻順手拉起她的小手向一個坊間走去。
“賢弟,你可好好看看,這是玲瓏王朝皇都城裏最動人的花坊了。”他訕笑著對鸞漓使了個眼色。鸞漓臉兒一紅,是啊是啊,一身男裝來到這所謂的“花街”,怎麼還會以為是賣花的地方?
鸞漓狠狠的瞪他一眼,怎麼用力也掙不脫他的大掌,隻好任由他牽著走。殊不知,煜驚鴻倒是頗為恣意的欣賞著她臉上難得一見的陰晴變化,心情大好。“到了,嬋香閣。”他仍不撒手,在他耳邊低語。
“到了就放手吧,大哥。倘若這鶯鶯燕燕看到你的舉止,怕是多有不便吧。”鸞漓冷冷的抽手道,這樣的地方他怎麼會帶她來?又怎麼敢帶她來?“……要知道有些人的明天,或者是高高在上,也可能是頭顱飲血……”龍汐玩笑般的話語忽然就跳了出來,心裏一凜,莫名心慌起來。她仿佛要掩飾心中的不安一般,刻意提醒著他們的距離。似是隨意的打量著眼前的樓閣,一簾柔軟的淡紫色帳幔,半垂著的銀色珠簾,紅木金匾上書的“嬋香閣”在這白日之下有些蒼白無力。“難不成還不到做生意的時間?”鸞漓有些挑釁的看著煜驚鴻,仿佛已經認定他是這裏的常客。
“賢弟啊,你倒是把你大哥當做什麼人了。”煜驚鴻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原以為她是不問世事的女兒家,誰知她那副清冷之下竟藏著如此的警惕。原本怕她在宮中吃虧,這是才發現龍汐和自己都看走眼了,她隻是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或者說,是最懂得保護自己的人。“你該好好看看門外這副楹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