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色漸晚,遠方巍峨連綿的高山,逐漸成了一片斜臥在天際黑影。
南方,天空依舊明亮。因為那裏,有火在燃燒。
那是天火,是神罰,伴隨著雷鳴從天而降,將萬物焚燒殆盡,在大地掙紮求生的愚昧眾生,甚至沒有時間懺悔,便在烈焰中化為灰燼。
七天七夜,天火不曾熄滅,反而越燒越旺,似是要把這個世界燒穿方才罷休。
方圓百裏,草木俱枯,外圍僥幸逃脫的生靈,帶著惶恐和茫然,向東、向西、向北四散逃亡。
……
西北古道,夜風微涼,帶著點點煙灰。一個黑袍男子踩著逐漸枯萎的野草,沿著蜿蜒的道路緩緩東行。
男子披著掛滿風霜的黑色長袍,長袍之下,是無暇的白衣。他相貌清秀,看著不過十六七歲,但兩鬢染白,眼角依稀可見歲月遺留的痕跡。
他將雙手籠在袖中,安靜的走著,四周有寒蟲悲鳴,夜鶯哀啼,隱約還能聽到道路的盡頭傳來縹緲的哭喊和呻吟。
一點火光幽幽浮現,像那黃泉路上飄來的野火。漸漸的,在道路盡頭,火光越來越多,離他越來越近。
男子停下了腳步,站在荒涼的古道中間,有些發呆的望著點點星火,平靜如水的眸子泛起一絲漣漪,似乎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條路,想起路上遇到的人,以及後來發生的種種。
哭喊聲、呻吟聲在耳邊回響,清晰而又壓抑,帶著恐懼和絕望的麵容不停浮現,陌生而又熟悉。
苦澀的笑容浮現在嘴邊,他似乎有些不太習慣,於是又將笑容咽了回去,平靜的等待著遠方火光的靠近。
那是一支逃難的隊伍,從南方來,為躲避天災,背井離鄉。
隊伍不小,蜿蜒數裏,有千百號人,大多是衣裳襤褸的平民,拖家帶口,浩浩蕩蕩,也有穿著甲胃的士兵,隻不過神色木然,有如行屍走肉。
麵對突如其來的天災,麵對令人絕望的雷霆和烈焰,刀劍、血性、勇武,所有的反抗都失去了意義。
恐懼和絕望彌漫著整個隊伍,這是一群看不到未來的人。
黑袍男子眨了眨眼睛,眼中波瀾逐漸斂去,他將目光落在隊伍最前方,但隻是輕輕掃了一眼,便悄無聲息的移開。
走在難民隊伍最前麵,是一輛掛著黑色旗幟的奇特馬車。馬車處處透著不凡,八匹高大的白色駿馬拉著後方寬大華麗的車廂。車廂木窗掛著精美的簾布,簾布繡著繁複的圖紋。看著尊貴無比,也不知裏麵坐著的是何許人。
趕車的是一對童男童女,粉雕玉琢,很是可愛,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們眼中有著遠超常人的沉穩,眉間也都帶著一抹化不開的憂慮和惶恐。
在馬車四周,還有十來位腰配長劍,穿著相同服飾的年輕男女。他們像是大戶人家的護衛,又像是名門大派的弟子,神色倨傲,腰杆筆直,但腰間顫抖的手掌還有眸中閃動的光芒,卻說明內心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