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愣了愣，肺癌？晚期？她想起這幾年來養母一直咳嗽，這半年更是加重了不少，卻沒想到成了這樣，怎麼會這麼嚴重，她張了張嘴
，卻說不出話來。
“那手術能治好嗎？”
許久，楚焱的父親才開口，醫生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
“準備後事吧，最多一個月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會想到，這病竟然這麼嚴重，楚妍咳嗽的事，所有人店鋪知道，但是沒有人問，沒有人關心，也有人不敢問，想不到竟然拖成了這樣，楚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飄忽的，等到大家都進病房後，她才回過神，原來自己最後一個親人，也要失去了，即便是沒什麼感情，到了這種時候，心卻突然難受的要命。
她沒進去，而是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來，失神的看著病房上的英文字母，眼睛很空洞。
楚焱來的時候，就見她半死不活的這麼坐著，心裏一凜，快步走過來，忙問道，
“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楚楚怔怔的看著他，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無聲的哭泣，楚焱有些慌神，連忙將人抱進懷裏，聲音沙啞道，
“乖，沒事，聽話，會沒事的龍骸戰神。”
楚楚不出聲，隻是掉著淚，許久之後，才發出聲音，顫得讓人心疼。
“我媽不行了……”
楚焱一怔，沒有再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她，吻著她的額角，心疼不已。
----------
病房裏氣氛有些壓抑，楚妍沒有醒，臉色蒼白的要命，整個人像是枯萎了一樣，毫無生機，楚母有些看不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很居多，還是歉意居多，總之她現在呆不下去了。
“我先出去透透氣。”
她低聲跟楚父打了聲招呼，悄悄離開了病房，病房門剛打開一條縫，她就瞧見走廊上緊緊相擁的一對兒男女，瞳孔驀地放大……
楚楚止住眼淚，輕輕推了一下楚楚，輕聲道，
“我沒事了，大家都在裏麵，我們也進去吧。”
楚焱伸手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歎了口氣道，
“你這樣，我很擔心，以後哭要大聲哭，這樣憋著難受。”
楚楚勉強扯了扯嘴角，跟他一塊兒進了病房。
楚妍的身體也就那樣了，看了一會兒，該走的都走了，最後隻剩下楚焱一家三口還有楚楚。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楚楚開口說，
“小就小舅媽，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照顧著。”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兒幫忙照顧著。”
楚母眼神變了變，沒說話，楚父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
“有情況給我們打電－話，你小姑……挺苦的。”
楚焱雖然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還是點點頭。
“放心吧，爸爸。”
楚父點點頭，對楚母道，
“我們先回去吧。”
楚母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道，
“楚焱，照顧好楚楚，畢竟你們是兄妹。”
楚焱莫名其妙，嗯了一聲，楚楚心中卻微微一顫，甚至不敢看楚母的眼睛。
等到大家都走了，楚楚才開口。
“你也回去吧，昨天累了一天。”
“沒事兒，我身體好著呢，倒是你，臉色這麼差。”
楚焱捏了捏她的臉蛋，有點心疼。
“我還好，”楚楚勉強笑了笑，很快又收斂起笑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
“以前總覺得，我跟她之間沒什麼感情，可這人突然要沒了，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孤零零的難受，其實想想，她對我說不上好，但也不差，隻是不親罷了，可能她這輩子就沒有親近的人吧，對我爸爸也是，對我也是，她的病，她肯定一早就清楚，拖到現在，隻是想找個解脫吧。”
楚焱沒說話，抱著她沉默了幾分鍾，才道，
“她不是不喜歡你，隻是無法接受罷了，小姑她以前懷過一個孩子。”
楚楚一愣，抬頭看著他，楚焱拉著她做到沙發上，組織了一下語言。
“小姑沒結婚之前，有一個對象，是大學同學，長得斯文白淨，沒畢業兩人就在一起了，小姑怕爺爺反對，這件事一直沒跟家裏說，誰知道怎麼著，突然就懷孕了，這下子瞞不下去了，小姑就跟家裏攤牌了。”
楚焱換了姿勢，輕輕拍著她的背陷入回憶。
“小姑那會兒剛二十歲，大學都沒畢業，對象還是個窮小子，爺爺根本看不上，非逼著她去打胎，小姑不肯，跟家裏鬧，絕食，爭吵，自殺，能威脅的都威脅了一遍，爺爺就是不鬆口，後來還是我爸，不知道怎麼說動了她，就同意打胎了，小姑小我爸兩歲，我爸那會兒也剛訂婚，就跟我媽一塊兒送她去了醫院，小姑喜歡的那個男人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往醫院這邊趕，誰知道半路上出了事兒，人就沒了，小姑那會兒剛進手術室，知道這消息，跳下手術台就往樓下跑，
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孩子也沒了……”
說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了許久，楚楚才問道，
“她沒想著跟他分開是嗎？”
“應該還愛，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小姑因為這件事，怨恨爺爺，怨恨我爸媽，這麼多年了，從未解開過，後來對爺爺安排的婚事也沒有什麼感覺，不愛不恨，小姑夫是個好人，隻可惜……”
“你怎麼知道的？”
“三哥說的，事發那會兒，他已經記事了，但是這件事成了楚家的禁忌，沒人敢提。”
楚楚沒說話，心中有些悵然，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出觸碰的傷疤，她不怪楚妍，這種事情誰也不能輕易釋然，間接害死愛人跟孩子的是自己的父親和大哥，這才是她最痛苦的事吧。
------------
楚妍一直到了第二天才醒來，楚楚那會兒正趴在床頭，本來就淺眠，已察覺動靜，就醒了，愣了一下，才發現楚妍已經睜開了眼睛，連忙道，
“媽，你醒了？”
楚妍看著她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這是在醫院呀？”
“嗯，你昨天昏倒了。”
楚妍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要喝水嗎？”
“嗯。”
水喝了一口，楚焱就皺著眉躲開了，吞咽的動作，讓她的喉管無比難受，癌細胞已經擴撒的到處都是了。
她沒有跟楚楚說這些，隻是問道，
“就你一個人在這兒？”
“昨天大家都來了，楚焱在這兒陪著，剛剛我讓他回去了走屍檔案。”
楚妍又是好一會兒不說話，楚楚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道，
“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吧。”
“等等。”
楚妍叫住她，眼神有些複雜，過了會兒，才問道，
“你什麼時候跟楚焱關係這麼好？”
楚楚一怔，垂下了雙眸，嘴唇不由得抿成一條線，最後隻說了一句話。
“我上大學一直是楚焱在幫忙。”
說完就出去叫醫生去了，她不擅長說謊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醫生檢查那會兒，她就呆在走廊上發呆，等醫生出來的時候，才回過神。
“醫生，我母親怎麼樣了？”
“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很平靜，你們有空多陪陪她吧，吃東西，給她吃流食吧，過幾天可能這個也吃不成了。”
楚楚在原地怔了怔，久久沒動。
等她進去的時候，楚妍有睡著了，麵色看上去很平靜，跟楚楚想的一樣，她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這種結果，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吧。
每天都有人來看望，禮品拿了一大推，說著客套的話，眼神裏都是憐憫，楚妍很平靜，甚至還能露出一個笑，楚楚卻擔心起來，她越是這樣，讓人越是不放心。
楚焱隔三差五會來醫院幫幫他，已經開始工作了，他又開始忙碌起來，因為楚妍的病，楚楚請了一個月的假期，希望能陪她走完生命最後一程。
元宵節過後，楚妍就不能吃流食了，每天隻能打營養針，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就剩一副骨架似的，躺在床上，有時候夜裏醒來，楚楚看見了，會覺得有些恐怖。
老爺子身體不好，來了兩次就不再來了，父女倆無話說。
有一天，楚妍突然對她說道，
“楚楚，你恨不恨我？”
楚楚一愣，垂下眸子，搖搖頭，
“不恨，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還在某個角落裏掙紮的活著，甚至可能連生存都是問題。”
楚妍笑了笑，目光有些蒼涼。
“我對你不好，對你爸爸也不好，其實我早就忘了怎麼對一個人好，活著真累。”
楚楚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活著哪兒能不累呢，可你總糾結著過去不是更累嗎，但是這話，她沒資格說，她不知道那個人，那個孩子在楚妍心中的分量，就無權說這些話。
“你喜歡楚焱是不是？”
她又換了一個話題，楚楚頓住動作，起身收拾桌上的藥盒，避而不答。
“我看得出來，應該說我很早就看出來了。”
楚妍自顧自的笑了笑，歎了口氣道，
“楚家水深，這裏根本不適合你，等我離開後，你也走吧，走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