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大概八點多了,但醫院裏依舊是燈火通明。
從門診部穿過的時候,有許多人在排隊,等著掛號。小孩子的哭鬧聲,大人們的談話聲,甚至還有護士的聲音,彼此交錯,很是喧嚷。
那些看病的人,臉上幾乎都是焦慮的神情。擔憂、哭泣、痛苦……百態人生,生老病死,是最為基本的味道。
再沒有什麼,比健康更貴了。
想想,就覺得自己幸運,父母身體健康。
穿過門診部,便是住院部了。方逾白一言不發地帶著蘇憶進了電梯。
電梯裏,蘇憶輕聲問道:“這麼晚了,你爺爺應該睡了吧?!”
方逾白道:“睡了最好。”
走進病房,鋪麵而來的是一陣清淡的花香。聞著很是舒服。尋常的病房裏,怎麼也是福爾馬林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這裏,怎麼會是花香呢?
方逾白低聲道:“爺爺歡喜合歡花的味道。”
方逾白拉住蘇憶的手,走近了病床。
蘇憶微涼的手掌,被方逾白掌心的溫熱捂得暖暖的,她任由著他拉著她,也不掙脫。
隻見病床上的老人須發皆白,正戴著老花鏡,看著一份報紙。
方逾白輕聲道:“爺爺,我來看你了。”
老人抬起頭來,才看到自己的孫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蘇憶,笑道:“這位姑娘就是今兒個如傾提起的那位?”
方逾白淡淡“嗯”了一聲。
蘇憶道:“方爺爺好,我是蘇憶。”
老人的目光忽而變得渾濁,道:“你也姓蘇?”
蘇憶十分疑惑,以目光詢問方逾白。
不料方逾白也是一頭霧水。
老人又問道:“你爺爺叫什麼?”
蘇憶覺得十分奇怪,道:“我爺爺叫蘇致遠。”
老人忽而落淚,道:“你爺爺果真是蘇致遠?”
蘇憶十分不解,十分小聲問道:“方爺爺認識我爺爺?”
老人渾濁的目光,變得十分清亮,一字一頓道:“我已經四十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你爺爺是幾時走的?”
蘇憶小聲道:“聽我爸媽說,是文革時期走的。我從沒見過我爺爺。”
老人精神有點兒恍惚,道:“好孩子,去吧!老頭子我要歇著了。”
蘇憶禮貌地道了別,便和方逾白一道離開了。
在車上落座之後,方逾白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問道:“你爺爺真是蘇致遠嗎?”
蘇憶道:“怎麼呢?你懷疑什麼?”
方逾白道:“沒有。我爺爺有一位戰友叫蘇致遠。他曾經救過我爺爺一命。但是抗美援朝之後,他似乎就和我爺爺斷了聯係。”
蘇憶沒有說話,靜靜聽著。
方逾白又道:“爺爺很感激他那個戰友,但是從沒有找到過他。”
蘇憶聞言,接話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爺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爸爸大概知道吧!我有一個姑奶奶,卻是姓張的,是前幾年才去世的。”
方逾白也不知道聽了沒有,道:“一會兒下車記得帶上你的行李箱。”
蘇憶“嗯”了一聲,便什麼也沒說了。
兩個人,似乎都有些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