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諭看我很憂愁的樣子,走到我麵前,輕輕地說道:“不告訴你,隻是不願意你牽扯進來。”
“可是,”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或者他們都是出於好意,有些事情,到了我該知道的時候,或許不用他們說,我自然會知道的吧。
七月天的月色,格外的明亮。或許是快要接近八月中秋,我心裏總是有點抹不去的淡淡憂愁。我自問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一個情緒敏感的人,相反,有那麼一點傻氣和遲鈍。今天送錦盒這事,看起來傻裏吧唧,但又有那麼一點殺機四伏的感覺。我能猜到,這是延壽對那些趕來揭開黃巢遺物神秘麵紗的江湖人士的一種試探。但我又感覺到,這裏麵或許是在布置一個局,一個很大很深的局。延壽的試探,或者隻是想確定一下,他要等的那個“有緣人”有沒有來。
他們要等的人又是什麼人呢?延壽口中黃巢遺物的有緣人?
我想不明白,揣著一肚子的疑惑也睡不著,便一個人出了院子。在寺裏繞了幾圈,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西禪院,李神諭的門口。
李神諭像是知道我會來一般,門一直開著,看見我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李姑娘,為何你一點都不擔心那些衝著黃巢遺物而來的人?”
實際上我最大的疑惑還是李神諭這幾日的反應。隨著孟蘭盆會在即,延壽邀請來的武林人士以及沒接到邀請的各方勢力,基本上陸陸續續地趕到了永明寺周圍。
雖然永明寺除了籌辦孟蘭盆會較往日有所繁忙,可一直都風平浪靜。七月鬼節成了武林盛事,各路妖魔鬼怪齊聚,卻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說明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究竟延壽中意的有緣人是誰,無人得知,也許這並不是大家所關心的。如果黃巢留下來的遺物真的是傳國玉璽,那麼到時候一公開,無論誰是有緣人都不重要了。大家不爭個你死我活才怪。
而李神諭,作為南唐的皇室代表,對黃巢遺物一定是誌在必得。按理來說,他沒有理由配合延壽試探“有緣人”有沒有來。她這麼幹,不是在給自己設置障礙麼。
“蕭左,你什麼時候還俗?”
我瞠目地看著李神諭,想不到她開口問我的第一句竟然是這個問題。
“那啥,當和尚其實挺好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問,於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麼,蕭左,你還沒有去過金陵吧。”
我點了點頭。
“那麼等這邊的事完了,你能跟我一道去金陵嗎?”
我沒有回答她,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是邀請我去金陵遊玩呢,還是準備讓我留在金陵。我怕自己貿然回答了,惹來不必要的誤會。
我久久未語,李神諭也沒有介意,而是站在窗前,抬頭看著天邊掛著的彎月,“月亮快要圓了,又到一年佳節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會有一個溫暖的家。”
思鄉了?我從未見過李神諭流露出這樣的柔情的一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的印象裏,她一直都是一個特別有性格的女俠,不苟言笑,我行我素,不喜不悲,平靜,淡定,特有那麼一種脫離凡塵,無憂無惱的仙子氣息。
“蕭左,你知道家是什麼感覺嗎?”
我看著她多愁善感的樣子,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但聽她這麼一問,便說道:“家,就是有人疼,有人愛,無論你身在何方,有人牽掛著你,擔心著你。無論你開心還是不開心,他們都會陪著你,無論你需不需要,隨時都可以向你孤獨的心投射來溫暖的一束光。”
天地良心,這是我內心真實的感受。我那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老爸老媽,你們聽到我這一番話,也會感動得一塌糊塗吧。
“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哎,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哦不,這句用在李神諭身上貌似不對頭,應該是無情最是帝王家。我很同情地看著李神諭,“你別想太多,我一個孤兒都沒有你那麼多愁善感,你還有師傅,還有你皇兄。”
李神諭像是自嘲般笑了笑,然後推開門,朝院子裏走了去。
“蕭左,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她衝我笑著,那笑臉,很美很甜,我陶醉地看著她,忍不住說道:“你多笑笑挺好的,難道沒人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嗎?”
她格格地笑著,沒有再說一個字,一直笑,就像傻了一般。你見過一個冷若冰霜的女神初次微笑的情景嗎?真的很美,似冬日裏的一抹陽光,暑夏裏的一縷清風。
可是,不帶你這麼笑得沒玩沒了的,怪滲人的。
原諒我,是我煞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