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錢俶拉長了臉,滿是憂心。此時的宋帝便是那出身洛陽夾馬營,後周都檢點,最後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宋太祖。吳越自立國以來,素來采取保境安民和“休兵息民”的戰略方針,一直以來都以效忠中原王朝為主要軍略。在唐亡之前,吳越建國國主錢鏐忠於唐朝;在朱溫篡唐建梁以後,他又效忠於後梁,由是亦從後梁得到了吳越國王、諸道兵馬都元帥的頭銜。後唐滅梁以後,錢鏐又向後唐上表稱臣,不僅得到了吳越國王、天下兵馬都元帥的頭銜,而且還得到了玉冊金印,以示恩寵。憑此,吳越便有效地防禦了周邊割據勢力對吳越國的侵擾。
趙匡胤篡奪了義兄柴榮的天下後,錢俶依然向宋納表稱臣,隻求相安無事。可這次錢俶前往汴梁供奉,卻被趙匡胤一句笑言給震驚了。太祖一句“此吾帑中物爾,何用獻為!”,(所謂帑指的便是國庫。)便是讓一向偏安東南的錢俶瞬間感覺到了想要一統天下的決心,深深的危機感讓他如芒在背。
歸國之後,錢俶越發覺得趙匡胤有用兵江南之意,雖然前麵有一個南唐擋著,但誰也不知道宋軍實力若何,而吳越多年不言兵事,兵備鬆弛,根本沒有一戰之力。這種種因素加起來,讓錢俶越發地恐慌起來,亡國便是意味著身死。前景堪憂啊。
延壽並沒有答話,而是轉而看向我,那眼神想是要我來回答這個問題。我被他這麼一看,更加茫然起來。開什麼玩笑,我一個半大孩子,擱在社會主義裏頂多是個作為共產主義事業預備的共青團員。這種關於國家存亡,天下局勢的政治問題,我能隨便說嗎?即便說了,誰會信啊。
我越是躲避延壽的眼神,越是讓錢俶對我好奇起來。能讓一代高僧看中點名留下來,而且還讓我在這等關係國運的大事上麵發言,我不知道是我的榮幸,還是悲哀。
“這位……..”錢俶一時間吃不準我的身份,不知道該稱呼我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草民蕭左參見陛下。”我學著電視劇裏的場景,給錢俶恭謹地鞠了一個躬。當然三跪九叩之類的玩意兒我一個現代人做不出來,並且我是青州人,不是他吳越的子民,沒理由給他下跪。
錢俶對我不行磕頭禮似有不滿,但也沒跟我計較,“蕭左是吧,既然延壽大師如此看重與你,你便說說朕心中所慮。”
我不淡定地朝延壽瞟了瞟,想示意他別跟我開玩笑了,但老和尚卻麵無表情,作事不關己之態。
我歎了口氣,沒轍隻能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所慮,不在天下大勢,隻在吳越境內百姓。”
我這一說,錢俶的眼睛亮了,延壽也微微動容朝我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自唐亡以來,天下紛亂,戰火連綿不絕。想我漢家天下,四分五裂,百姓流離失所,先有契丹南侵,燕雲十六州易主歸虜,後中原三國易立,百餘年來,無太平之一日,無安樂之一時。”
我頓了頓,看了看錢俶的神色,見他若有所思,我便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小子不知天下何時能再歸一,也不知歸於何人之手,但隻曉得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已經百餘年不得安寧,想來也快要到一統之時。陛下若有心,便是吳越百姓之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反正電視台裏整天播出某某領導出席什麼會議,回見什麼外國領導人,不都是統一一套大而空的說辭麼。想來我這番話,還用了句三國演義裏的名言,也能唬住人吧。
果然,錢俶聽了我的話之後,就像跟打興奮劑一般,左看看我,右看看我,才說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能說出這句話的人,定非等閑之輩啊。”
說著,錢俶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問道:“若天下呈一統之勢,我吳越又如何自處?”
錢俶的問題,讓我很糾結。之前我一開始便沒有把錢俶放在爭奪天下的位置上來,而是隱晦地迎合他愛民如子的心態。可現在他這麼一問,我卻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直接跟他說,你丫的別想了,天下一統跟你沒關係,你還是等趙匡胤殺來之前開城投降吧。估計這話一出口,他不殺了我,也會“惦記”上我。但如果跟他講,你應該早作打算,厲兵秣馬,爭奪天下。可這錢俶看起來也沒這麼個心思,說出來估計也是惹他笑笑而已。
“前有唐國,陛下審時度勢便可。”我想了半天,才想到吳越亡於宋太宗天平興國三年,此時距離吳越亡國還早,錢俶還能當好幾年安樂皇帝。反正估計他也沒心思爭奪天下,還是用李煜來給他當擋箭牌,安一下他的心算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錢俶一聽,大笑了起來,“果然是延壽大師看重之人,蕭左,朕問你,可願入朝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