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為了愛
仲秋的一對女兒同時考上了省城的大學,接到通知書後,全家人高興了沒幾天,愁容又爬上了仲家人的臉。老太太有病臥床好幾年了,沒斷過吃藥。家裏剛蓋完房,又拉下了不少賬。現在兩個女兒要去上大學,光學費一年就得一萬多。
仲秋這幾天吃不好,睡不香。又不能在老太太和孩子們跟前表現出來,所以一出家門就歎長氣。這天,他照常天不明就起來騎車向鎮上趕,他在鎮上建築隊幹活。走到半路下坡時,自行車突然刹不住車了,他連人帶車一下子摔進了路邊的溝裏。他驚魂未定地爬起來,索性坐在溝裏吸了兩支煙。他想,再怎麼難,也應該讓兩個孩子上學,考不上沒法說,考上了,不讓哪個上,孩子將來不抱怨當父母的一輩子。想想村裏誰家能借出錢來?不行的話,還是舍下老臉給工友們張口借借試試吧。這節骨眼上,老太太也湊熱鬧,說睡不好覺,天天得吃安眠藥才能睡著覺。等天亮了一看,兩隻手背都擦破了,左腿上也掉了一塊皮,但自己一點也不覺得疼。
晚上,大女兒秀珍說,爹、娘,你們也別再為錢作難了,我想好了,讓秀華去上學吧,我去廣州打工,掙錢供她上學。
小女兒聽到了,進來說,爹,娘,讓我姐去上學吧,她學習比我好,我留在家裏幫你們幹活。
人家考不上還想上,咱考上了為什麼不上?都做好準備去上學,等你們將來上好學,掙了大錢,好來養活你奶奶、你娘和我。都不想上了,是不是想早點找個婆家,自己去享福,不管我們的事了?仲秋笑著說。
兩個女兒眼裏含著淚,撒嬌說,爹,我們不是你那樣想的,你怨枉好人。
不是這樣想的就好,你們都別瞎想了,這不是你們考慮的事。
這天,奶奶喊,秀珍,你過來。
奶奶,什麼事?
奶奶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東西,放在秀珍的手裏說,珍,這是我出嫁時,我母親給我的。你看奶奶現在這個樣子,也戴不了這東西了。本來奶奶想留著,等你或你妹出嫁的時候再給你們哪一個。可現在你們上學缺錢,你爹他多著急。
奶奶放在她手裏的是一枚黃燦燦的戒指,上麵鑲嵌著顆深綠色的寶石。
秀珍說,嗯,真漂亮,奶奶。不過,你自己留著吧,過年的時候您就戴上。
那天你們在隔壁說話,我都聽到了。奶奶求你,不要告訴你爹和你娘,去外邊賣了,賣多少錢是多少錢。
我可不去賣,叫爹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
你賣了回來把錢給我就行了,就裝什麼也不知道。
秀珍想了想說,奶奶,還是您自己放著吧。她壓低了聲音說,這麼好的戒指,您給我留著,等我結婚的時候再給我,行不?
沒幾天,秀華上奶奶屋裏來,奶奶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東西,放在秀華的手裏說,華,這是我出嫁時,我母親給我的。你看奶奶現在這個樣子,也戴不了這東西了。本來奶奶想留著,等你或你姐出嫁的時候再給你們哪一個。可現在你們上學缺錢,你爹他著急。
奶奶放在她手裏的還是那枚黃燦燦的戒指,上麵鑲嵌著顆深綠色的寶石。
秀華說,嗯,真漂亮,奶奶。還是你自己留著吧,過生日的時候,您就戴上。
那天你們在隔壁說話,我都聽到了。奶奶求你,不要告訴你爹和你娘,去外邊賣了,賣多少錢是多少錢。
我可不去賣,叫娘知道了,可繞不了我。
你賣了回來把錢給我就行了,就裝什麼也不知道。
……
不長的時間裏,老太太又讓兩個孫女給買了好幾次安眠藥。
八月十五晚上,老太太的精神出奇地好,她把全家喊到跟前說,來,珍她娘,你給我梳梳頭吧。仲秋媳婦開始給老太太梳頭。老太太接著說,仲秋,你爹走的早,娘癱了這麼多年了,你一個人撐著這個家過日子不容易。還有珍她娘,這麼多年,對我可真是比親閨女還親,人家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你給我端屎端尿,從沒有嫌過髒。兩個孫女,小珍小華,人家結婚給兩塊糖,還都攥回來給我吃,我不吃不願意。多好的兩個孩子啊!
不過,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到時候我真走了,你們不要難過,真的都不要難過。把咱家的日子過好了,我在那邊也高興。
仲秋說,娘,大十五的,你說這些幹什麼?你說點高興的。
仲秋媳婦說,娘,是不是我們哪兒做的不對,還是小珍、小華惹你生氣了?
老太太笑著說,不說了,不說了。也沒人惹我生氣,這不是一家人拉拉家常嘛。好了,我困了,要睡覺了,你們也都去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小華給奶奶端飯進來,見奶奶臉上帶著笑容,她心裏想,奶奶做什麼好夢了吧。
她搖奶奶吃飯時,奶奶卻再也沒有醒來。
處理完老太太的後事,仲秋媳婦從婆婆屋內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個小布包,一層層打開,裏邊是一枚黃燦燦地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