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等陸子軒的回答,顧菲雪掐斷電話,深呼吸,朝樓下走去。
後院的花圃雖然還是那麼生機勃勃,植物相映,卻有一小片地上的花草被齊齊割斷,顯得略為淩亂。
“李叔,這是怎麼回事?”
“少奶奶,這是少爺臨走前交代的,說是把這片花圃改造一番,弄個池塘,養些魚。”
她突然懂得了這樣的梁啟飛,當他愛一個人的時候愛的轟烈,當他決意忘記某個人的時候也切割的很徹底。首先是逃離,斬斷聯係。接著把家裏的相片,物品,哪怕是熟悉的環境全部改變。隻是,這樣就能欺騙自己,當初的那些從來都不曾發生嗎?
此情此景再次提醒她,這次,和從前的那些小打小鬧都不同,他是真的,不打算回頭。
簡單的收拾好行李,趁家裏的傭人都睡著之後,顧菲雪靜悄悄的離開。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僅僅隻是想逃離。離開這個沒有了他之後,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呆的地方。
不知不覺的走到梁氏大廈,整棟大樓黑漆漆的一片,她突然想,就算要走,也該留下些什麼,說點什麼,來表明自己的心意。沒準兒,未來的某天,當他看到以後,會感到欣慰。
抬手看看腕表,已經近十點。偌大的空間裏靜謐無聲,顧菲雪打開一盞微弱的小燈。坐在梁啟飛辦公的那張大椅子上,拉開抽屜。她仿佛看到無數個不眠的夜裏,他埋首於案的情形。抽屜裏麵有個精致的盒子,她被裏麵明晃晃的物品刺痛了雙眼。那是一枚——結婚戒指。
抬起左手,將戒指輕輕套進無名指,感覺很冰,很冷。一點點的涼意滲入皮膚下得微細血管,然後經由血液將冰寒刺骨的感覺傳遞到心口,她的心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責和無能為力的蒼涼。
五指合攏,顧菲雪推開椅子起身,站在玻璃的落地窗前看向夜空,這似乎是他的習慣。若是放在以前,她從來不明白透過這寥寂的夜空,能看出些什麼。
遠遠近近的高樓霓虹,不知遠方何處的高樓上發射出藍綠色激光線,來回射向無邊天際。看上去多麼的光鮮美麗,然而,每個格子的玻璃將內外隔成兩個世界。不管外麵如何璀璨,於室內,是無聲無息延綿不絕的孤寂。她終於明白,那種感覺是佇立於高處的寂寞。
因為自己的無知,心安理得,竟然讓他置於這樣的孤寂中這麼多年卻不聞不問,如此殘忍。她還有什麼臉麵、有什麼資格奢求他的不離開?她對他的愛,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再怎麼不舍,還是要走。顧菲雪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又掃了眼辦公室,輕輕拉上兩扇木門,搭乘電梯下樓。馬路上的一切都很熟悉,人行道,鐵欄杆,廣告牌。馬路的盡頭是開闊而充滿人潮的廣場,她走過去,坐在廣場中央的噴水池階梯上,感覺到有種莫名的窒息。
明明四周充滿空氣,她卻無法呼吸。從今以後,沒有姐姐、沒有梁啟飛、沒有小米……再也不會有人在天冷的時候替她蓋好被子,不會有人當孩子般的寵愛著她,不會有人刮著她的鼻子,寵溺的叫她寶貝。再也沒有誰——會陪她左右。
閉上眼,她問自己,究竟是怎樣才會走到今天這步?
眼前陷入短暫的黑暗,似乎是從陸子軒回來,她的心開始搖擺不定。一次次的矛盾,無非是為了相同的主題,她不夠愛他,她的心裏還有別人。所以,那麼驕傲的梁啟飛,情願一分都不要,也不接受不圓滿的感情。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入目的仍然是櫥窗後千姿百態的模特和璀璨光華的街景,閃亮耀目的,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睛。噴水池的水,高低噴灑,引來圍觀人群的陣陣歡呼。甚至有些小孩子,脫掉涼鞋,赤腳在旁邊嬉戲。多麼歡慶,可惜沒有他,再也不會有他!
顧菲雪在這喧鬧的街景中,不可抑製的,再次放聲痛哭。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脆弱無助,痛到每一絲神經末梢裏,痛得五髒六腑都微微的滲出鮮血。她恨不得在此刻,灰飛煙滅。
好心的路人遞來紙巾,“小姐,你怎麼了?沒事兒吧?”
她沒有抬頭看路人一眼,甚至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隻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打車直奔機場,機場大廳明亮剔透,明晃晃的光,和外麵的黑夜形成強烈的對比,格外刺眼。
“不管去哪裏,最快的航班,隻要……能離開X市。”
X市——Sydney
要登機的那刻,顧菲雪想了想,還是撥了最後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