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製著無能的空蕩
懷疑這無能的空蕩
直挺挺的空蕩
一截截的。這眼前
持久的拒絕
6.
人總是冒失地到風景裏冒犯
我枯坐。一個巨大的漏洞
放眼望去
大而軟的樹葉裹住的山包群
不高不連綿不終結
像是一種移動,而移動
才是時間的宿命
風景風景,我們相思已太久
為了避免深秋
讓我在盎然綠意中逃走
7.
來前,我路過桃花源
這裏住著我
隔壁住著陶淵明
我們兩清了
在桃源赤足下江,被追
又被擱置的水流
吞著江水裏的腿腳
一片雲吞了一朵雲
雪峰山吞了茶庵鋪
你知道我是誰
我不善於寫創作談,所以我,寫一首詩和另一首詩。
我不善於談論藝術,我善於進入藝術不可言說和不可知的部分。我不善於文學討論,我善於享用免費的午餐。
有一種說法:一個人在大街上裸奔,不是藝術家,就是瘋子。我對瘋子感興趣,對把作品弄成“瘋子”不感興趣。
常常,我對曾感興趣的東西失去興趣,我對新鮮的、變動的事物感興趣,和時尚、新潮無關,它是一隻舊鞋,出現在正被拆除的牆壁裏,什麼?還有什麼,伴隨這世界的牆壁無法拆完,或許是一杯白水正被郵寄,地址已浸泡模糊……和謀殺、懸念無關,它們關乎愛情、自由和無果。
我對發誓愛我一生的人不感興趣,對恨我的人不感興趣。我感興趣於那人隨時準備離我而去卻終未離去。
我對長相廝守不感興趣,我感興趣於長相廝守之後的分離。
2001年4月17日,我寫下一首詩,耗盡了我2001年4月17日全部的精力以及我當時所擁有的能量。2006年11月29日,我寫下另一首詩,耗盡了2006年那一天我的精力和能量。它們不代表我全部的能力,它們是不等的,可能聚集,甚至減退。
我對半首詩感興趣,對公開稱之為“詩”的半首詩不感興趣。我對批量生產和競賽寫作不感興趣。
我對你們正關注的事物不感興趣,我善於暗示你們那些被漠視的。
我善於偷窺走鋼絲藝人排練時的絕望,善於到台下同他們一起放聲高歌,我們的共性在於天生崇高。但我仍不是藝人,在暗處,我的咒語正沿著落物形而上。
在暗處,在一個充滿謊言的時代,我不善於敘事,它過氣,跟不上現實的荒謬。我對質疑感興趣,質疑讓我的目光更犀利。我善於分辨犀利背後的悲涼,沒有什麼能夠勝利,在黑暗麵前我必須麵對,包括詩和無力。
我對無力感興趣。對肅靜不感興趣。
我對被人談論不感興趣。我對被人遺忘感興趣,這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死後的名聲,看吧,這條巨型毛毛蟲,終於逃離了聚光燈下的尷尬。
我不在意孩子如何長成大人,我在意他在我身邊,生命就在我腹中。我在意一個孩子告訴我,柳樹是低著頭長高的。
我不感興趣的東西太多,因為生活裏沒有樂子,我寫作。我感興趣的東西其實很少,我寫作。
我接受我不感興趣的東西,甚至一些令我陶醉。虛榮、世俗、妥協就是我的活,而我的死是我的寫。你知道我最需要什麼。我是誰。
寫作,這人世的蠢行,談論寫作,蠢上加蠢。
我生下一個又一個小孩,他們是我的美滿。當我的兒女們長到13歲,他們將把孤獨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