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一個眼神足以表達一切,二娘看到我娘,看到了一個女人的悲哀,我娘看到二娘,看到的是尚未到來的悲哀,琴姨記不得她們當時說了什麼,隻知道我娘和二娘很聊得開,琴姨說我娘在趙府中笑的最開心的那一次就是與二娘聊天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第一次說到了死這個字。那一次,她們最後的交談。我娘跳到暗渠裏邊自殺了,屍體被暗渠帶到了三公裏開外的蓮花池。父親與母親是家族聯姻,為了給外公一個交代,父親必須妥善處理這件事,於是……”
她的話語停頓了一下,仿佛說到了傷心處。
“母親生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二娘,於是自殺變成了謀殺,二娘被囚居在了這裏,也是父親仁慈,留了二娘一命。而唯一知道真相的琴姨,也被爹從府中趕了出去,爹給了她一筆錢來安置後事,所幸我們趙家也算沒有虧待她。”
楊水生聽到這裏也恍然大悟,他方才想到為什麼小姐對趙夫人沒有表答出應該表達的仇恨,因為她對她根本就沒有仇恨,或者說那唯一的仇恨也被真相擊碎。
“那她先前跟你說過的,要你要信的話也是為了關心你了?”
“我從未懷疑二娘會對我做些什麼,她早就可以和我解釋清楚這些事,但是她沒有,我對她充滿了愧疚,我從小到大隻有她對我是最好的,我一直不願離開這裏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張開嗎?我可以去天津找他,但是我留在這裏完全是因為二娘。”
她傷心的低下頭,長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麵孔,楊水生靜靜的注視著她,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也許是因為他一心精研醫術而無心對人情之事多費頭腦,所以與人交流上,他實在是談不上高明,不過這也讓他比別人更加懂得傾聽。
“我對不起二娘,我不知道二娘因何而死,若是能抓到凶手,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若是時光能夠倒流,我寧願代二娘去死。先生可知我現在在想些什麼?我倒寧願那死去之人從地上再次爬出來,隻要能讓我見到二娘,這一切又算的了什麼!”
黑夜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嘩啦聲”,楊水生的身體頓時一震,小姐也立刻閉了嘴,兩個人訝異的對視了一眼,然後目光同時向黑夜的深林中望了一眼,聲音似乎是從裏邊傳出來的。
難道有別人正在偷窺他們談話?
楊水生心裏有些訝異,他讓小姐停立在原地,然後自己向前方走去,想要看看到底有什麼,但是小姐固執得很,到底是拽著他的胳膊跟了上來,兩個人緩步的向前走去。
與黑暗靠的越近,他們眼中的一切就越發的清晰,當黑暗慢慢的從眼前散盡之後,楊水生的看到黑暗裏正佇立著一個人影,帶著而且渾身帶著一種怪異的氣息。
小姐的身體有些不穩,抓住楊水生的胳膊才沒有摔倒,他撐著小姐的身體,感覺她正在顫抖,他以為她在害怕,但是他馬上就發現了,她並沒有害怕,而是興奮,他聽到她的嘴中低聲說著什麼,話語無法聽清,內心的激動表達的卻很明顯。
“二娘……”
她如蚊子一般的聲音終於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如一根釘子一樣紮在他的耳朵裏,他盯著麵前的人影,恍然中有些不安,並且這種感覺他的心中越來越劇烈。
楊水生攔住了小姐,但是小姐掙脫了他,她一個人固執的靠近那個人影,楊水生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她的手已經觸到了那個人影,人影如一灘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臉色蒼白,渾身潮濕,是趙夫人。
小姐如此的激動,她看到趙夫人的那一刻,心中浮現出了巨大的喜悅,這種喜悅讓她激動到顫抖,她帶著笑容麵對著一張已經死去的麵孔,還未變幻表情就已經昏了過去。
而楊水生恐懼的站在原地看著趙夫人的屍體,她與黑暗融化在了一起,那雙眼睛在黑夜中猛然睜開,仿佛要將還沒有說完的話全部告訴他。
而他的耳中聽到了恐懼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