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香】
上元佳節,宮燈迷影,微火憧憧,而遠處宮外的天際,朵朵花火絢爛如牡丹花開,使這冰涼的皇城宮中也添了幾分暖意。
我伸手拭了拭白梅枝頭上的雪。
身後的翠隱忽然顫起了身子,猛地跪下來,低頭遞上帕子,聲音都抖得厲害∶“主子……那髒。”
我淡淡道∶“素白的花可是極幹淨的東西啊……”斜了一眼帕子,又忽而奪過拭了拭手指,然後,一方上好的月華錦帕被隨意棄在地上。
我抬步走去,翠隱連忙小心翼翼跟上。
“慕梨那女人就是個賤蹄子,家都被抄了還不要臉地勾引皇兄,仗著皇兄護她在宮中橫行霸道!真當沒人能管她了嗎?!”
聞言,我腳步忽頓,微勾起嘴角,翠隱嚇得臉色慘白,又跪了下來。
內務府那些人總算知道要找個脾性軟一些的了,可這個卻膽小成這樣,真是丟我慕梨的臉。
我循著聲音繞過假山,看到三個花枝招展,香氣熏人的妙齡女子,中間那玫紅色宮裝的女子……是那個什麼六還是八公主來著?而其他兩個,真的記不清了。
“慕小姐。”旁邊兩個女子臉色煞白,連忙見禮。
還有一個臉色也挺難看,可還是不怕死地哼了一聲∶“你自己倒說說看,我哪句說錯了?”
我嗤笑∶“你腦子有病還是聽不懂人話?我叫你再說一遍,你問我你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顧家那老不死的果然快不行了,教了幾年尚書房不僅把自己氣出了一身病,教出來的也是群草包。”
“你放肆!”她氣得尖叫,一巴掌揚了過來,我嫌惡地攔住她腕,“打我?你沒資格。”
言罷,反手一巴掌,打得她驚叫跌倒在地,我隨手接過翠隱遞上來的帕子,淡淡補充∶“打你,你的榮幸。”
吩咐嗅到了手上沾染了那女人的香粉,我微微皺了眉,隨口吩咐∶“翠隱,你打盆水送到宮宴上來。”
又一隻錦帕被扔下來,正好扔在那倒在地上的公主的雲鬢上。
我自顧快步離去,把後麵驚呼咒罵置若罔聞。
沒腦子的公主,勾引你皇兄?真是笑掉我大牙。
到宮宴門口,大多人都已就座,我挑了條不起眼的道走去坐去了我的位置,一坐下,翠隱已打來了水,我就著水淨手,正拿帕子擦幹水漬,便聽到一個極欠扁的聲音∶“嘖嘖……姨娘啊,你這潔癖是病,得治。”
我微轉頭,正對上一雙桃花眸,那眸子彎起來配上那玉砌般的容顏,簡直勾魂奪魄。
是我那好侄子,淩子煥。
我轉回頭,麵無表情繼續擦∶“三天提一次,你煩不煩?”
那小子托著下巴笑道∶“誒誒,姨娘,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我斜過去,又撞見他亮如星辰的美眸,淡淡收眼,輕吐一字∶
“屁。”
那小子嘴角一抽,不理我了。
眼前一片陰影罩下,織錦金袍晃得人眼睛生疼,我皺眉∶“你遠點。”
“死丫頭。”頭頂傳來無奈的笑罵,身子卻斜到了一旁。他看了看我,一張芙蓉麵微微有些糾結,半晌才開口∶“撫雲她惹你了?”
“撫雲是誰?”我咬了口蝦丸。
“嘖……別吃,父王還未下令開宴。”他擰著眉把我碗移到一邊,想到我那問題,又略無奈地開口,“就是你了打一巴掌的那個。”
我去搶碗,他用手擋,我瞪他,他挑眉看我。最後索性筷子一扔,語氣不算太好∶“怎麼?太子殿下心疼自己妹妹了?”
他聞言微愣,又歎道∶“好吧好吧,下次不提了。”言罷人已站起了身,朝著對麵走去。
我微訝∶“旁邊這位置不是你的?”
他搖頭∶“大概是哪個新客的。”
我又百無聊賴地玩酒杯,顯然對這所謂“新客”毫無興趣。
直至人差不多都到齊時,那位新客才姍姍來遲。
他一步一步走來,似攜了風霜似攜了雨雪,一身淺色雲紋印花的錦衣卻又顯其絕世風華,修長如玉的指節執了一把玉折扇。眸若潑墨珍珠,麵如梅上冬雪,鼻梁高挺,菱唇微抿,輕輕一個淺笑,鳳眸卻忽而生情,似這宮中千萬盞琉璃燈驟然失色。
“慕涼來遲,望陛下恕罪。”
宴上突然就陷入一片死寂,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我勾了唇,仰頭喝下一杯桃花釀。
“無事,慕侄如今貴人事忙,朕當然理解。”皇帝笑容背後有著旁人窺不到的深意,“就座吧。”
他就坐在我旁邊,近處看,他的確生了副好顏色,沒長歪,令我甚是欣慰。
他轉頭看向我,微微笑著,鳳眸光華微轉,似流光溢彩,我眼前仿佛綻開了大朵曼陀羅……一陣令人暈眩的窒息。
“梨兒……七年不見了。”
不能看……不能看……這小子豈止沒長歪,簡直是禍國殃民的一代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