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青看出他的擔心,主動說:“我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到我爹媽在我這理財能拿到十個點的利息,個個眼饞得不得了,早就說過要把錢放我這,我之前是怕麻煩,懶得理!”
孟野還是覺得不安,挪用父母的積蓄已有很大的風險,還動用親戚的存款,萬一還不出來怎麼辦?
白小青忍不住了,大聲說:“人家明星買個包,戴個表,動不動百八十萬,我們至於連一個包的錢都拿不出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孟野心中一震,當即點頭:“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找不到錢!先確定主題,通過大數據分析,找到短視頻裏最受歡迎的關鍵詞,陽陽,看你的了!”
見闞陽陽沒有動靜,孟野問:“有問題嗎?”
闞陽陽猶豫了半天,用蚊子一樣小的聲音問:“孟野,千尋的開價是?”
聲音雖小,白小青卻已聽見,一躍而起,衝到闞陽陽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死胖子,你怎麼能問這種問題?白日夢是我們的家,你見過誰為了錢把家賣了的嗎?”
“我就是問一下,你發什麼火呢?”
“發火怎麼了,我還打你呢!你個死胖子,剛才叫你出錢你不肯,原來是想著拿錢好散夥呀,告訴你,不管賣多少錢,你一分錢沒有!呸呸,是不會賣,不可能賣,趕緊死了這條心!”
“我沒說要賣呀,我隻是……”
“隻是你個頭!噢,我明白了,隻是想拿錢娶媳婦是不是?我說你那媳婦有什麼好的呀,又矮又胖像個冬瓜,還看不起你家,這種貨色你還當個寶呀,趕緊換一個吧!”
闞陽陽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
孟野開口道:“陽陽,我不清楚千尋的報價,也沒有興趣去了解。但你我很明白,千尋是家什麼樣的公司,這些年他們收購了多少小公司,各行各業都有,可結果是買一個死一個!我們不可能把白日夢交到他們手上,不然肯定是死路一條。白日夢是我們三個人的心血,我們吃了多少苦,克服多少困難才走到今天,絕不允許半途而廢!“
孟野越說越興奮,不自覺握緊了拳頭,白小青被他的情緒感染,接著說:“陽陽你記得嗎?你曾經沒日沒夜的幹,熬了幾個通宵,結果得了肺炎。孟野呢,他到學校裏去找素材,被人誤會當成色狼,跟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進了監獄。我呢,到商場去當潑婦,被無數個網友罵不要臉,我可是個女孩子呀!我豁出去為了什麼,不還是為了我們的事業嗎!”
說到這裏,白小青已是淚光閃閃,聲音哽咽。闞陽陽沉默許久,突然問道:“千尋為什麼突然要收購我們,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白小青一蹦而起:“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這麼出色,想收購我們的多了去了!你到底對白日夢有沒有感情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聽到闞陽陽的發問,孟野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動機。世麵上做短視頻的公司多如牛毛,無論是團隊規模,還是專業程度,白日夢都談不上出類拔萃。為何千尋對自己情有獨鍾?難道真是靠徐蠻子的人脈關係?
如果換做其他人,想到這一層也就罷了,但孟野的內心深處,隱約覺得不安。
折騰了半天,三人都累了,白小青睡在樓下的沙發上,孟野和闞陽陽到樓上打地鋪。對於孟野來說,疲倦的隻是身軀,腦子裏依然是電光火石,眼前閃現出很多張熟悉的臉,有的暴躁,有的狡黠,有的冷漠,有的親切,走馬燈似轉個不停,最後停留在徐蠻子那裏。他和徐蠻子相識三年,從最開始的創業導師到後來的天使投資人,徐蠻子一直對他青睞有加,誇他聰明,有理想,敢拚搏。在他心裏,徐蠻子遠不隻是投資人這麼簡單,在內心深處,早已將徐蠻子投射成為父親的身影。雖然兩人屢有爭執,但孟野對他,始終信任有加,他相信徐老師做出的任何決定,隻有方法上的爭議,並無立場上的差別。
但今天發生的種種,卻在信任的幕布上,撕開了一道裂痕。順著裂痕,孟野探尋到記憶的深處。三年前的創業大賽,路演結束後,評委在後台討論名次。孟野內急,尋找洗手間時,無意中聽見了一個秘密。徐蠻子雖然看好他,但並沒有給他第一名的打算,而是想頒給丁稽堯。
隻是一個神秘男人的出現,才讓結果反轉。那是一個聲音沙啞的男人,音調不高,穿透力卻如剃刀。縱然徐蠻子見多識廣,結交達官貴人無數,依然對他畢恭畢敬。他隻對徐蠻子說了一句,就讓結果反轉,第一名給了孟野,第二名才是丁稽堯。
時間倉促,他隻聽到徐蠻子稱呼中年男人為葉先生,而孟野對這個葉先生之前毫無印象,之後更無接觸,不知道他為何要力挺自己。
當著外人的麵,孟野可以堅持,表現出無所畏懼,但在夜深人靜,應激反應過去之後,湧上心頭的卻是巨大的憤怒和委屈。
翻來覆去睡不著,孟野索性起來,一個人爬上了樓頂陽台,附近正在拆遷,地表陷入一個巨大的傷疤,幾台黑黝黝的推土機伏在周圍,貪婪地掃視著剩下的殘垣破壁。
孟野從攝影棚的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坐在樓頂邊緣,用牙咬掉瓶蓋,一口氣灌完,將空瓶用力拋向遠方,傳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他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陰霾,心裏憋著一股怒火,雙眼被燒得通紅,對著天空,聲嘶力竭地大喊:“我操這個世界,我操他媽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