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開學(1 / 2)

“放下,我自己可以拿。”

強忍住內心的氣憤,我對他說。

“別逞強,你都沒提過這麼重的東西。”

說著,他讓司機小陳把我所有的箱包提進眼前這幢光華公寓大樓。

我沒等他說完,獨自提著裝衣服的箱子頭也不回的倔強走開。任憑他在身後怎麼叫我,我都不予理會。我對他向來沒有感情,雖然我跟著他的姓氏。自從我媽走後,我就沒再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

我媽走的時候,我才四歲。確切來說,我沒有機會說出母愛的具體感受。他愛我媽,深愛,這我知道。憑直覺就可以知道。我也知道,如果我媽還活著的話,我也一定愛她。可是,我不愛他。從第一眼看見他,第一次記憶裏有了他,我就注定不愛他。也許我們上輩子是仇人,冤家路窄,又相逢了。

開學第一天,大學,不想多提他,以免破壞了好心情。我的美好生活就要開始了,我對此滿懷憧憬,然而,我卻不對所學專業滿懷什麼憧憬。因為我被陷害了。

話鋒一轉,還得說他。當時填寫報考誌願的時候,我將漢語言文學專業排在所有大學的第一誌願,其他誌願全部空白,而且不服從調劑。這樣填寫就意味著,無論我被提前批、第一批還是第二批,甚至是專科錄取,迎接我的都隻能是漢語言文學專業。不會有第二種可能。而我這樣填寫的原因在於,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漢語言文學是最不實用的科目,我希望你慎重考慮”。就因為這句話,我也必須選擇漢語言文學。因為,我不想按照他的思路行事,我不希望他的願望達成。就這麼簡單。

可是,當我滿懷喜悅心情翻開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奇跡出現了——“廣播電視主持專業”映入眼簾。我當時滿頭霧水,甚至懷疑拿錯了錄取通知書。這時班主任走過來,臉上略帶歉意笑容,對我說:“你爸私下叫我把專業改成這個,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我頓時清醒。我被氣得找不到方向,幾個箭步出去又回過頭來,衝那個歉意又卑微的笑容喊道:“我私下把你兒子也改成跟我一個姓你願意嗎?”。沒等她的笑容凝固成石膏,我攜帶冤屈憤恨已走遠。

這就是他們聯起手來製造的好戲,他們精心策劃苦心經營狼心狗肺等待觀看的好戲,可惜我爸他沒看到。我不會在他麵前表演這場父債父還的戲,不會讓他臉上掛著歉意心底齷齪得意地觀看我的狼狽。他永遠別想看到這出戲。

我隻是像平常一樣,麵無表情,聲無感情,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故作堅強,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他說,“我這輩子就靠你了。你最好把我接下來要走哪些步都提前想好,把我的人生規劃的盡善盡美。否則,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你……”他一定會說你這孩子怎麼樣怎麼樣。我當然不會像一個聽話的孩子那樣等他說完。我立即投送一個狠狠的白眼,讓他的話消失在我的恨裏,然後,趾高氣昂的走開。

沒錯,這就是我們父子的對話方式。生動活潑,語言和動作神態共同達意。我知道,無論我如何言辭激烈,態度蠻橫,大逆不道,在他那裏都不過是一出出鬧劇。他就像一個天才導演,總能準確把握演員的表演心理,不僅看著你把戲演完,而且還會配合你,以便達到最好效果。相信我走後,他還會繼續表演一副滿意收鏡、完美殺青的德行,讚歎自己的傑作。這一切我用腳後跟都能想象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