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時渡船揚帆擺舵,在水手的操縱下,徐徐離開碼頭,破開層層大浪,朝對岸方向駛去。
雷越與燕赤雪、端木憑欄眺望,眼見蒼江上巨浪翻湧,天空中黑雲密布。收入眼底的盡是一番詭異莫測,風起雲湧的恢弘景象。這般景致,讓燕赤雪、端木兩個久居北玄冰洲的粗人的心裏竟也勾起了無盡的感慨!
當下燕赤雪笑著對雷越道:“公子!當初我們二人初下江南去探訪你行蹤的時候。還沒看出這條大江有如此恢弘的氣勢。說句實話,此刻我心裏突然有了種文人心念,想在這船上吟誦一首詩。可惜,我與端木都是粗人,對詩詞了解的十分有限。不知公子能否代我實現這個心願呢?”
雷越凝視茫茫江水,聽到燕赤雪的請求,心中一動淡然道:“詩畫書法自成一道,世上有不少的幻師在修行中,憑借書畫,也自成一個體係。我所修的雖與書畫無關,但這吟詩作賦,自問還不算太差。既然二位兄弟有雅,那我就獻醜了。”
說完,雷越淡忖些許,轉爾對著茫茫江水,朗聲道:“茫茫蒼江水無邊;山浪流轉逝華年;偶有輕塵落水去;化點繁星綴穹天。”
燕赤雪、端木兩人聽在耳中,隻覺得這首詩念在嘴裏倒也有些押韻,但其中的意境,兩人讀書較少,短時間內,體會的也就十分有限了。當下兩人低首不語,紛紛在暗中琢磨雷越詞裏蘊含的意境。
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在船艙內響起,那聲音朗朗道:“好一個偶有輕塵落水去,化點繁星墜穹天!兄台這首詩有感而發,暗中應該有所指引。倘若兄台不嫌棄,可否入倉與小弟談詩論賦,以此來打發這船上流逝的光陰呢?”
雷越覓聲相望,見船艙內不知何時已點起一盞桔黃的油燈。燈下,一個麵如珠玉的少年,正襟危坐,顏帶淺笑,正仔細地打量著自已……
淡然一笑,雷越對倉內的少年道:“既然公子誠意邀請,我若不去,豈不拂了公子的美意?”話音一落,雷越示意端木追日、燕赤雪在甲板等候。自已邁步,徐徐走進了船艙。
船艙的空間很大,裏麵散發著股略顯發黴的鹹腥氣味。船艙的四周安置著一排排的長條椅。正中央,對準艙門的位置,坐著那位麵如珠玉,身著紫衣華服的少年。在少年身旁,尚還坐著兩位頭戴鬥笠,低首端坐的中年人。不過這兩人頭上的鬥笠壓的很低,隻露出了頜下一叢叢鐵青的胡須。先前雷越見過的那名叫林童的小仆正在茶案前忙碌著,案上擺放一個紫砂壺,壺身上熱氣騰騰,顯然小仆正在準備溫壺沏茶。
紫衣少年見雷越進來,一伸手示意他隨便就坐。轉爾輕聲道:“公子方才在詩中提及的;偶有輕塵落水去,化點繁星綴穹天。指的是否是十六年前,那場席卷整個大桓國的南疆之亂呢?”
雷越微微點頭,算是默許了紫衣少年的猜測。
南疆叛亂是十六年前的南疆守將沈沉舟勾結散落在當地的蠻荒部族,以分疆封候的名義,揭竿而起,帶領軍馬,殺向蘭京。當時蘭京城坐鎮的將軍隻有雷越父親雷軒庭一人。雷軒庭得知對方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拿下江南數十個城池後,親領十萬軍馬,在大蒼江江畔擺下了背水一戰的陣勢。據說,那一場血戰整整殺了七天七夜。大桓國的十萬軍馬幾乎傷亡殆盡。但最終,大桓國將士在雷軒庭的帶領下,終於殲滅蠻荒部族的進攻,將其趕回了南疆老家。隻是讓人頗為遺憾的是,判將首領沈沉舟重傷之下,偽裝成普通士兵,在一群趕來接應的蠻荒族人掩護下逃走了。盡管如此,那一戰還是極大地穩固了雷軒庭在大桓國的地位。
紫衣少年見雷越點頭,又徐徐道:“我雖沒親眼見過雷將軍本人,但隻要一聽到這樣的戰跡,就不難想像他當年馳騁大桓的威武英姿。不過,可惜的是……唉!不說也罷,我們喝茶吧。”
言畢,紫衣少年一揮手,示意林童給雷越奉茶。
……
接過茶,雷越小啜一口。覺得茶湯清靈、香氣淡雅。雖說沒有自已製的龍耳茶獨具天韻。但也算得上是一款極品的茶葉了。
放下茶碗,雷越正準備詢問紫衣少年這款茶的出處時。突然,他發現坐在少年左手旁的中年人身體微微一震,隨即霍地站起身,附首在紫衣少年身旁耳語一番。
漸漸,紫衣少年臉上展出一絲苦笑,他揮了揮手,示意中年人退下。便張口對雷越道:“公子!有件事實在過意不去。喝了這道茶,還勞請您和您的隨從馬上離開這條大船。船尾處係有一艘小舟,舟上有槳、有舵。你過去解開繩索,領隨從跳入小舟,找找來時方向,搖槳回去吧。但倘若公子執意不肯走的話……”說到這兒,紫衣少年目光中隱含玩味,凝視雷越,收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