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公孫先生輕歎口氣,收回懸在半路的手,緩緩道:“昔日恩主雷將軍與夫人一夜消失,這十年來,每時每刻我都在探尋他們的下落。但這二位恩主就如那虛空之氣般,竟然在人間全無半點蹤跡可循。去年年初我離府,直接去了古絕七國,然後又在西夏駝洲邊境遊曆一番,可終究沒探聽出恩主夫婦下落。當年恩主是在蘭京發跡起家的,蘭京又一向雲集各方的文武高人,如此算來,若想打探恩主下落,還需前往大桓國的帝都蘭京。”
少年沉思片刻,淡然笑道:“先生,該您落子了。”
公孫先生猛然醒悟,掏出黑子落在棋盤上處位置上。豈知少年見黑子落穩,竟然不去催動那早已布好的‘天外流星’局,反而拾白子落在棋盤另一處不易察覺的空位上。
“咦……”公孫先生目露詫異,驚道:“連環流星局!好……好……越兒,你這一手棋可是妙啊,如此一來就讓這單一的局勢形成連環,內外相循。我破了你一道,你後麵又跟上一道。這樣相輔相承循環不休,竟把我的棋逼入死局了!妙!果然是妙!”
棋局已定,老少倆人就再沒繼續下的心思了。少年起身撤去棋盤,取出茶具為老者煮了道茶。這才施禮退回後宅。
……
少年是十年前離開蘭京的雷越,老者公孫先生雖名義上是家中管家。但自五歲那年父母離奇失蹤後,一直是公孫先生在教導少年讀書、識字,同時還把一身的天文地理、琴棋書畫、經冊文典傾囊相授。雷越得授公孫先生教導,也就不把先生視為管家,反以師長相稱,日常中更是奉先生為老師恭敬相待。
後宅不遠處有間紫竹打造的精舍,雷越自十年前隨父從京城搬到落鳳鎮的老宅,便一直在精舍內讀書。雷家這處位於江南落鳳鎮的老宅已有數千年的曆史了,雷軒庭還在蘭京任將軍時,曾救助一位落魄的秀才。那名秀才後來考中舉人,為感謝雷軒庭救命之恩,便把這處世代相傳的古宅贈給了雷軒庭。
這處紫竹精舍位於古宅後院,雷越開始時並沒察覺精舍有什麼微妙的地方。但在九歲那年,他從公孫先生授給自已的一冊‘天工鑒寶圖’裏,赫然發現,用以打造精舍的紫竹竟然會是產自南漓綠洲的‘紫府七香竹’。
南漓綠洲距離雷越所居的東鶴雲洲足有九萬裏之遠,而‘紫府七香竹’在南漓綠洲更是極為罕見的物種;據說這種竹子能分泌七種無色無味的香氣,它能夠自然滲入人體內,並在身體裏積蓄,漸漸的,凡是能夠長年接觸它的人身體上都會擁有一種自已聞不到,但別人卻能聞到的幽雅清香。並且,這種自已身體內散發出的清香還因人而宜,並非固守不變。
雷越對此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他在落鳳鎮很少外出,除了偶爾到鎮外江邊去望望江景。大部份時間都在宅子裏讀書修身。並且他在沒從家中老仆那兒聽說自已身上有什麼香氣。盡管如此,這‘紫府七香竹’驅邪提神的功效還是很明顯的。至少,他在這間精舍內讀書時就會有種事半功倍的感覺。
不過、除了上述的發現,雷越在這間紫竹精舍內還找到了一個他難以想像的存在……
推開半掩的竹門,可見精舍內物件非常簡單,除一張用來擺放文房四寶的紫案,再就是一張竹床。床下的藤箱內則裝著換洗的衣物。這幾件簡單的物件加上紫案前的一把舊竹椅幾乎就構成了雷越的全部家當。
反手關門,雷越內斂的眸子裏倏地迸射兩道精芒,瘦弱的身體同時傳出一陣爆響,袖口處裸露的手腕上根根青筋暴起,如一條條靈蛇,在皮膚下不停地扭曲。“籲……”雷越長出口氣,神情一時間極為舒暢。現在的他,身上全無半點讀書人的書卷之氣,望上去反倒像一位長年沉浸於武道的武者!
……
八年前,雷越那晚正在紫竹精舍內整理公孫先生傳授的禮、義、法、政四部治國經書。經書中的內容皆由前朝曆代大賢者編著,雷越雖然尚幼小,但經過公孫先生教導,已經能讀懂書中所講的諸般道理了。讀到微妙處,雷越不禁興奮異賞,正想推門到外麵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在桃林中散散步加深對文章的理解時。恰巧外麵下起瓢潑大雨,無奈下雷越隻好拿起燭台在精舍來往走動,把這小小的精舍當作散步的地方了。可沒想到,燭影晃動的時候,照亮了精舍北側一處不引人注意的牆壁,並且在那紫竹徹成的牆上竟然隱隱有金光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