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能碰玉嗎,武帝還……”我沒有說下去,誰都知道的,最是無情帝王家。前朝,後宮,風平浪靜卻暗流湧動。權勢,富貴,說來容易卻步步為營。帝王,外戚,君臣分明卻爭奪不休。
“武帝自然是時候安慰我了。隻是想來心寒,嘴上不說,心裏卻分外的記恨。”麵前的李夫人撫著自己的兩頰,杏眼微垂,似是已經釋懷,卻隱隱的露出不甘。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我們臉相似,不,是一模一樣的原因。”我有些耐不住性子,雖說她的故事中出現了金烏,讓我分外在意。但是我越看她的臉,看著她在我眼前,看著她出現在漢朝王宮之中,心裏就覺得別扭。
“那日夜裏,我回到殿中休息,窮桑便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訴了我。”李夫人看了看我,又幫我將鬢旁的發縷到耳後,她的手也煞是好看,纖細淨白。她忽而笑了笑,淡眉如望遠山,軟唇羞紅,“不止是我們倆的臉一模一樣啊,秦時子規也如此。”
我一驚,想來也是。聽聞人死轉世,麵容會如出一轍。若我是子規,我與她的麵容便會一模一樣。那夢中,我對於所有人的麵貌都是模糊不堪。
等等,既是如此,那麼……
“那麼,子規是我,你也是……”我指了指自己,未敢再說下去。滿滿的疑惑,滿滿的震驚。
她點了點頭。
身後潮湧,傳來了一聲“夫人”。
那日夜裏,星辰慘淡。殿中隻有李夫人一人,她伏在憑幾上,身旁無人侍候。整個大殿顯得寂寥空蕩,燈火通明卻未有一絲聲音。
夫人的發髻上那支玉簪剔透生輝,著實映出她姣好的容顏。
“夫人,”麵前的香爐中傳來一聲輕喚,打破了長夜的寂靜,也在這富麗堂皇的殿內回音陣陣,“你該將玉簪取下了。”
“不必,皇後娘娘說了,要時刻戴著,養玉養人。”她的眼睛失去了聚焦,癡癡的望著眼前的燈火。
“夫人何必呢?”他歎息著。
“便是死了也好,若不是……”說著,李妍胸口一疼,不知何故。
“夫人可要聽個故事?解解悶。”窮桑立刻換了話頭,不叫李妍再想下去。
見李妍並未做出反對之態,窮桑便開口說了。
“我原本是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山上的一棵桑樹燃盡的一把塵灰,幸得上古白帝少昊的恩德,將我製成即為簡單的燃香,是為窮桑香。每曰祭祀占卜便會點燃我以示祈福,所以我也有些許預知的能力。
後來部落之間征戰連連,上古氏族爭權奪勢,我這把香灰四處輾轉。幾經人手,他們祈禱占卜誠意不足,直叫我痛不欲生,幾乎毀滅。終有一日,我被一人裝進了現在這個鳥狀香爐之內,虔誠侍奉,終於緩過氣來,不至於散盡。但我卻陷入長眠,休養生息。”
“救你的人是誰?”李夫人聽至此,有些流連,好奇著這神話般的故事。
“我也不知,隻是當我再次醒來時,我便看見一個素衣著身的女子,站在窗口凝望。寢殿仿佛是在很高的地方,她從來不出去,總是一邊凝望,一邊摩挲著一塊青玉。偶有一個極威嚴的人回來看望她,可是那個女子卻甚少和那男子說話。
後來那女子投城,隻留下那玉給男子。往後就再沒有人點燃我,我又陷入沉睡,再次醒來時便是在此處了。”青煙漫漫,一室的清雅。
“也真是為難你輾轉顛沛了。沒想到,你竟是上古之物。你若是能夠預知,可否為我……”她想知道,自己的結果,急切著想要問一問。
但窮桑卻打斷了她,說:“夫人,能說的話我已都告訴了你。我隻能預知可知之事,這不可知的天機,我通曉不了。”
李妍低頭不語,顯然有些不甘心。
窮桑又說:“夫人可知,我為何告訴你我的經曆?”
李妍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望向別處,有些乏力。
“那窗口凝望的女子,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那青煙緩緩升騰,又彌漫四處,卻於窗邊稀散處,停留著一隻黑色的鳥。羽翼豐滿,承接月光,望著室內嬌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