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她留在這裏，什麼時候接走她與你們無關。”蘭斯聲音平靜，但是目光卻是冷的，“至於會不會嚇到她，你們沒有資格管。”
夏彥華氣得發抖，可是他也確實無話可說。他並沒有染上歲月霜華的臉此時卻忍耐著扭曲的痛苦。他長籲一口氣，放下所有的尊嚴與驕傲，對蘭斯做出屈服的請求：“實兒隻是錯誤出生在夏家。她不懂世間醜惡，幹幹淨淨，至少……讓她少一點痛苦……”
如今現狀，他根本不認為犧牲夏實有什麼作用，但是父親默不作聲。老爺子生性驕傲，一生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他想起那天和蘭斯見麵時的談話，老爺子當真想賭這無限接近於零之外的那點微乎其微的機率。可他卻認為這渺茫的機率等同於癡人說夢。
既然無法避免，那麼至少讓大哥唯一的女兒少一點痛苦。他知道說這些根本於事無補，但是莫名的就是開口了。也許心裏多少認為這樣能夠減輕一些負罪感。
蘭斯的眼神，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冷靜。夏彥華傲骨的目光全數淹沒在那即便有護目鏡隔著也依然能感受到的恍若深海的無邊冰冷中，他的身體突然感到寒冷，微微發抖。
蘭斯斂下在護目鏡裏麵的睫毛，唇邊浮起一絲優美的笑意。他什麼都沒有說，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離開。穆辰很快隨行在他身後，柏希含笑朝夏彥華問候致意後快步跟上。
王婷珊拉著女兒的手腕就要往夏實那邊走去，心情既惱火又抑製不住爆脹的好奇欲望。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媽咪，這樣不好。”和急性的母親相比，夏穎還有猶豫。
“有什麼不好？”王婷珊很不耐煩。她不耐煩剛才丈夫對他大吼大叫。“你爸爸他居然對我們凶。你沒看到他剛才那個樣子，真是氣死我了。”
“媽咪，爹地隻是讓我們等在這裏。雖然語氣衝了些，可也是擔心在利萊先生那失禮。”
剛才夏彥華突然回到家，匆匆忙忙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趕回來的。聽到王婷珊對蘭斯到來一事的驚喜怪叫以及打算過去夏實那邊找人時，他劈頭蓋腦朝母女倆一頓吼“留在這，那也不許去”——當下把王婷珊氣得跳腳。
雖然為父親說話，但夏穎的困惑不解也更多更深。蘭斯·利萊親自去看望她那個姐姐，不管從何種角度看都不尋常。他們也隻是上次偶然見過一麵而已，怎麼好像非常熟悉的樣子。而且看見父親匆匆趕回來並且一副要發生大事的凝重模樣，她也對整件事情起了懷疑。
百思不得其解的夏穎沒有留意聽母親對父親橫眉挑眼的一頓數落。她們還在中庭的小廣場上，芳姨和兩個女傭安安靜靜立在邊上。
“穎兒，你發什麼呆呢？”王婷珊說了半天才發現女兒壓根沒在聽，“你聽到媽咪說的話了嗎？”
“媽咪，我在聽。”夏穎回過神，立即露出笑顏，“我想我們還是再等一下吧。爹地也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和利萊先生談。”
王婷珊的火氣沒有消。她沒好氣地哼一聲，用那種傷害人的高傲腔調說：“什麼大不了的事，居然敢衝我吼，我絕不饒他！”她這時完全忘記了和丈夫第一次談起蘭斯·利萊這個人物時的對話內容，忘記了這個人物給夏氏集團帶來的危機。
夏穎苦笑地抿抿嘴。王婷珊又猛然留意到之前提及過但因夏彥華的回來而被忽略的一個問題，她滿腹狐疑地看向女兒：“不對啊……穎兒，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利萊先生怎麼會去那個丫頭那裏？他去那裏幹什麼？”最後一句話她的音量陡然提高一倍，放佛蘭斯去找夏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夏穎心想的也許隻有“因為幫助過姐姐所以來了就順便去看望一下”這個理由。
“芳姨，”王婷珊不罷休地叫芳姨過來，“剛才利萊先生不是讓你給領路的嗎？他去那邊幹什麼？”
“是的，二夫人，”芳姨回答說，“我領著利萊先生到大小姐樓下，告訴他大小姐在畫室之後他就自己上去了。”
芳姨其實也奇怪，同時也有點不放心。剛才領著利萊先生過去之後，他那位年輕的男管家在樓下很有禮貌地把她攔下，說由他伺候就可以了。這樣的要求並不合理，但芳姨就是不可抗拒地不敢多說什麼。
她估摸著琢磨半天才半憂半喜地離開。在她看來，那麼一位舉止優雅，彬彬有禮的少爺和大小姐倒是般配得很。隻是她又覺得有那麼點怪異，大概就是那種“挑剔不出絲毫缺點反而讓人覺得太過完美而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