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藍突然就有些想笑,當他說了這句話,她那麼認真地望著他,眼裏閃過太多不舍,她一向不是黏人的女子,她也不善言詞,她無法訴說的滿腔痛楚全都流淌進心裏麵,她握了握拳,強忍下所有的酸澀,隻是記著他所說的話。
她沙啞了聲音,平靜地開口,“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我什麼也不要,錢,園子,那些不屬於我的,我都不要。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不會打擾你。”
雷紹衡漠漠地望著她。
他瞧見她在微笑。
她的眼睛那麼漂亮,黑漆漆的,臧著光輝。
他曾經瞧見過這樣的目光,一次是在那個小鎮的夜晚,另一次是在醫院。
蔚海藍不說“再見”,再也不說什麼,隻有一句便轉身離開,“我等著你的離婚協議。”
他卻突然問道,“我的那條煙灰細紋領帶放哪裏了。”
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說道,“大櫃子第二個抽屜第四節第三條。”
雷紹衡望著她走出辦公室,大門一閉,空氣裏似乎還殘留著她清冷微顫的女聲,他嘴角勾著的那抹弧度僵了。
“夫人……”王珊瞧見她出來,便起身呼喊。
蔚海藍茫然然的,但是精神還不錯,至少不是那麼空無。她腳步一停,望著王珊道,“以後,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
“不用送了。”蔚海藍從容的微笑,徑自走入電梯。
王珊怔在原地。
蔚海藍離開藍天公司後,立刻就攔車回了瑜園。
薔薇苑的屋子裏,還是她親自收拾的一切,什麼都沒有變,那窗簾那床單,擺在桌上的小玩意兒,從拖鞋到牙刷,他所有的衣服,連同她的衣服,全都放在一間置衣間裏。他們的結婚照,還掛在牆上,那麼大的一幅。他輕輕環過她的身體,她就偎在他的懷裏。
蔚海藍慢慢走向那幅相框,她定住步伐瞧了半晌。她伸手想要碰觸,可是沒有夠著,隻好踮起腳尖,指尖觸向他,輕輕地撫過他的臉龐。她很想哭,但是就是哭不出來。小貓兒卻躥到她的腳邊纏來繞去,小尾巴環住她的小腿。
“喵喵。”貓兒在叫。
蔚海藍低頭,瞧見小貓兒正瞧著她。
蔚海藍蹲坐在地上,她將小貓兒抱在懷裏,輕聲說道,“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是不是想我了。我是來收拾東西的,因為我要走了,以後都不住在這兒了。你放心,我一個人絕對不會出事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的過下去。”
小貓兒又叫了幾聲,蔚海藍道,“終於找到自己中意的,這次可不要再搞錯了,結婚不是隨便說說的,如果不是那麼那麼……”她喉嚨一澀,那埋在心裏的字眼怎麼也說不出口,“那就不要輕易說出來,不然就隻會讓別人難過。”
蔚海藍鬆開手,小貓卻還往她身上蹭,她搖頭道,“不可以哦,不可以跟著我。”
小貓兒依舊用爪子蹭她,蔚海藍決然地站起身來,她像瘋了一樣,她從櫃子裏取出行李箱,她將衣服胡亂地塞進箱子裏,塞不下的也就不帶了,隻將箱子裝得滿滿的,好像這樣才能填補空洞的心,證明自己還不是空落落,她一邊將拉鏈拉好,一邊喃喃說道,“我沒事,我很好,我一定會好好的。”
蔚海藍匆忙地整理好行李,任小貓兒叫著鬧著跟了一路,不管不顧園子裏的下人喊她,她硬是獨自而去。
蔚海藍拖著行李走了一長段路,站在馬路邊好半晌才打到了車。
她坐進出租車裏,師傅問她要去哪裏。
蔚海藍突然哽咽,半晌才開口,“我要回家。”
“小姐,地址是哪裏?”師傅又是問道。
師傅連續問了好幾遍,她到底是要去哪裏,而她就隻會重複這麼一句“我要回家”,師傅也被搞得暈了,正要她下車時,蔚海藍的手機響了。師傅還在嚷嚷,想著是不是遇見一個瘋子了,光是坐車不說地方的。
師傅就下車要將她拽下車子。
正是這個時候,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
袁圓開著車來的,還握著手機在打。遠遠就瞧見兩人拉扯不清著,她定睛一瞧,車裏被強行拉出的女人就是蔚海藍。她急了,一下衝過去,問是發生什麼事情。師傅將事情一說,抱怨自己倒黴,隻讓她快帶她走。
“你為什麼不載我回去!”蔚海藍大聲質問,雙眼赤紅。
那師傅又是破口罵道,“你瘋了吧!你到底是回哪個家!你不告訴我地方,讓我滿春城載著你兜啊?你神經病!”
袁圓哪裏瞧見過這樣的蔚海藍,在她的印象裏,蔚海藍一直都是冷靜理智的,從來都不會大聲說話,更不會和人吵架的,也許是生在大家庭的原因,蔚海藍很內斂很早*熟。而此刻,袁圓覺得蔚海藍是快瘋了。
“師傅,對不住了,你就快走吧,別耽誤做生意。”袁圓勸走了那人。
那人果然一溜煙駕車離開。
蔚海藍站在馬路邊,望著袁圓,如同那天袁圓抱住她一樣。
袁圓隻覺得猛得一沉,蔚海藍的聲音,反是讓自己有了想哭的衝動,“我隻是想回家,袁圓,我隻是想回家。”
最後,袁圓將蔚海藍送去了臨潮小區。
一路上蔚海藍似乎是平靜下來了,也不再鬧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哭,隻是回到那間小公寓,就開始整理東西,一件一件的衣服折好理好,又開始擦拭家具,桌子椅子一樣都不放過。無論袁圓如何喊她,她也不聽。袁圓知道她需要發泄需要釋放,所以就由她了,如果什麼都不做,那才會更加不安。
可是到了晚上,蔚海藍將整個房子都打掃了一遍,她又突然說,“我要去工作室看看,今天我都沒去。”
“別去了,海藍,求你了,你別去了,明兒再去,行不行?”袁圓攔住她。
蔚海藍著實愣了下,這才回過神來望向時鍾,“原來都已經八點了,應該是下班了。”
“我們吃飯了,好不好?”
“恩,我好像餓了。”
袁圓陪著蔚海藍吃了東西,又是看著蔚海藍睡下了,這才放了心。
蔚海藍洗了個澡,安然地睡下。
她閉上了眼睛,心口有些疼,輕聲說道,“以前我覺得,愛不愛,有時候不需要說出來的,放在心裏邊,自己感受到了,以為那是了,其實也就夠了。我現在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哪怕是騙騙人的,總比一次也沒有聽見要好。”
袁圓這幾天都陪著蔚海藍。
除了從瑜園搬出來這天,蔚海藍行為異常,隔了一天她就好了。
袁圓總算是放下心來。
這天事務所下了班,袁圓就去了萬京。她打電話問了秦臻,雷紹衡在不在那邊,秦臻應了,她這才過去。
果然在那包間裏邊,袁圓瞧見了雷紹衡。
其實那天袁圓會去接蔚海藍,也是雷紹衡打電話找她的。她平時也沒有和雷紹衡怎麼接觸,隻有偶爾聚會的時候才會碰頭。雷紹衡突然聯係她,袁圓很吃驚。她當時還在說笑,問他是不是打算找她當說客。她也知道他們鬧別扭了。
可是雷紹衡那時隻說了一句:你去接她,她回了瑜園搬行李。
袁圓來不及問什麼事,雷紹衡這邊就掛了。
袁圓覺得狀況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就趕緊過去了,於是就有了之前那麼一出。現在蔚海藍的情緒穩定好轉,她才來找他。談話裏邊,袁圓隱約知道了是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是他的情人,還是哪一任女友回來了,所以就要散了。
袁圓衝進去,三兄弟果然一致的都在。
“小袁姐……”聶文誠笑著喊道。
袁圓根本就不理他,直接奔到雷紹衡麵前發狠地說道,“我覺得夫妻不是這麼當的!感情也不帶這麼玩兒的!想怎麼著就怎麼著?說離婚就離婚?人不是東西,有血有肉的!好,就算在你眼裏邊是個東西,我就把它比作饅頭好了!你知道饅頭嗎?裂了怎麼再合攏回去?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袁圓說了許多,雷紹衡靜靜地聽她數落。
等她說累了歇下了,雷紹衡才道,“她沒事就行了,以後她的事,你也別來告訴我了,我不想聽。”
“誰說她沒事了?誰說她好?她一點也不好!全都是你害的!以後我再也不來說了!”袁圓氣瘋了,怎麼說也說不通,脾氣也上來了,扭曲了事實,就是不讓他安心。而後她也不留,扭頭就走,“男人全都不是好東西!”
雷紹衡坐著不動。
氣氛卻是十分的尷尬,袁圓突然跑來說了這麼一通,兩兄弟可謂是應接不暇,一時誰也沒有說話,聶文誠咳了一聲,想著打破這份沉寂,支吾了下,開口說道,“二哥,這下把你也給拖下水了,還得哄小袁姐,委屈你了啊。”
秦臻不應,卻是望向了雷紹衡。
聶文誠也望向他。
兩兄弟這邊都等著結果,感情方麵的事兒,誰也不會插*手誰,可是這情況總要明白。
雷紹衡喝完杯中的酒,徑自站起身來,“行了,我也先回了。”
秦臻盯著他的背影,沉聲說道,“哥,你給句話吧。”
聶文誠也等著他的回話。
雷紹衡已然將門推開,高大的身影踱了出去,兩人聽到他低聲說了什麼,頓時皺眉。
王珊在包間外邊等候著,瞧見他出來了,默默跟隨,“雷先生,剛才接到了唐小姐的電話。”
“說。”雷紹衡應道。
王珊道,“唐小姐讓我問您一件事,她想向您借一千萬。”
雷紹衡默了下道,“約她。”
雷紹衡和唐婉的見麵約在了一家餐廳,餐廳的雅閣,雷紹衡見到唐婉的時候,唐婉整個人被打得不成樣子。半邊臉腫了起來,嘴角還淤青了。她戴了帽子壓著,甚至還戴了太陽眼鏡遮掩傷痕。隻是一見麵,這些全副武裝都摘了,就覺得觸目驚心。
雷紹衡瞧多了被打的人,倒是沒有多大反應。
“先點菜吧。”
“不了。”唐婉輕聲說道,一開口扯動了嘴角,她疼得皺眉,“我吃過了。”
雷紹衡也不勉強,隻是從西服裏取出一張支票,沿著桌麵遞到她麵前,“這是一千萬。”
唐婉低頭瞧著支票,“我暫時沒有那麼多錢還給你,我這一輩子大概也還不了。”
“不用還了。”雷紹衡微笑道,“我也沒想讓你還。”
唐婉將支票收好,又是抬起頭,“白宇。”
“我說過了,我是雷紹衡,以後不要叫錯名字。”
唐婉問,“為什麼幫我。”
雷紹衡道,“就當是謝你替我做過一頓飯。”
“這頓飯還真是貴。”唐婉苦笑了下。
唐婉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抱歉……”
“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雷紹衡淡淡回道。
兩人正說著,楊慕清就突然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