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默盈一怔,愈發崩潰的發瘋。
酒瓶在空中可怕揮舞,隨時都可以被丟出去,她的手腕卻猛地被人抓住。蔚默盈身體一僵,惶惶回過頭,瞧見是蔚海藍,她再次發怔,動了動唇,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蔚海藍一下奪過酒瓶,抓著瓶頸往桌上砸過去。哐啷一聲,剩下的小半瓶酒液灑了一地。
眾人全都驚住了。
蔚海藍鬆開她的手,將碎裂的瓶頸遞向她,她冷冷地望著她,聲音也是冷冷的,嘴角卻有一抹笑,“頸部大動脈,狠狠地割下去,連氣管都一起割破,千萬不要手軟,最快三十四秒你就會解脫。”
寂靜無聲,蔚默盈竟然一下癱倒在地。
蔚海藍將碎裂的瓶頸丟棄在地,低頭俯視她,蔚默盈的神情很空洞,眼裏蓄滿淚水,並沒有流下,“與其讓別人擔心,還不如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別做一個廢人,隻會拖*累別人。”
蔚海藍不讓她們去扶她,自己則是去陽台陪蔚雄謙。
過了許久,蔚默盈自己站了起來。
蔚海藍挑了個蘋果,坐在蔚雄謙身邊,拿著水果刀在削皮。
“二姐,這次是補辦婚禮麼?”蔚舒畫問道。
果皮連著一長串,蔚海藍笑著默認,亦是不多言。
而蔚雄謙卻突然顫抖起來,混沌的雙眼直直地望著蔚海藍,他似要說什麼,吃力地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爸?你怎麼了?”蔚舒畫狐疑詢問。
那串果皮忽然於空中斷落,蔚海藍彎腰去收拾。
蔚雄謙咿咿呀呀了半晌,模糊地吐出幾個字,聽不大清楚,“白……宇……”
結婚的日子,定的是五月二十日。
其實會選在這一天還是袁圓提議的。
袁圓說:這個日子多好啊,光是念數字,那就是520520,520,我愛你。
蔚海藍仔細一想,那個男人從來也沒有說過那三個字。
袁圓知道後瞪大了眼睛,連連數落。這都是結婚登記的人了,怎麼連這最簡單的話兒都沒說呢,真是失敗中的失敗。等雷紹衡回來,她一準好好開導開導他,再怎麼說現在他也算是她大哥,這樣可是不行的,組織上是不能允許不能接受的。
袁圓又問,“哎?他去哪兒了?”
蔚海藍搖搖頭。
“他這到底是幹嗎去了?”
蔚海藍又是搖要頭。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這都好幾天了吧?你知不知道?”
蔚海藍還是搖搖頭。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怎麼當人家老婆的,一問三不知。”袁圓直接無語了。
蔚海藍眨眨眼。
蔚海藍不是不想問,隻是覺得該信任他。
她還記得那一天,他們在學校打完籃球休息,本是高興地嘮嗑,他接了一通電話後,整個人就變了。雖然他還在微笑,笑得和平時一樣紳士,可是眼裏深深的焦慮讓她有所預感,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他什麼也不說,甚至不告訴她,他去了哪裏,他是去做什麼,他隻給了她簡單一句,寥寥四個字。
蔚海藍告訴自己,那就等吧。
婚期前一天,蔚海藍收到了一份結婚賀禮。
下屬親自將賀禮交到她的手中。
那是粉色的禮盒。
包裝十分精致,打著粉色的蝴蝶結。
蔚海藍輕輕扯開絲帶,盒子裏卻是一本相冊。那種相冊,冊麵是藍底印花,細細的小碎花,有種別樣的美感。她翻開相冊,卻是一怔,這冊子裏邊竟然是空的,竟然什麼也沒有。她以為會有照片,會有什麼,直到翻到最後,依舊是空白一片,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盒子裏還有一張卡片。
他沒有祝福,沒有恭喜,沒有太過的話語。
上麵寫著——藍,我走了。
“喵!”小貓兒躥上沙發跳向茶幾,它好奇地張望,小腦袋伸進盒子裏。兩隻小爪子爬著盒身,一個飛躍就跳了進去。蔚海藍低頭一瞧,隻見小貓兒睜著圓潤的小眼珠,小尾巴貼著盒子輕甩,小身子在盒子裏轉了幾圈,竟然懶懶地蜷縮成一團,眼睛一眯睡起覺來。
小貓兒調皮,買來的貓屋都不愛睡。
顯然,它十分喜愛這個小窩。
蔚海藍心想:看來不用再煩惱了。
許是被小貓兒傳染倦意,所以蔚海藍也覺得有些困。她抱著抱枕,窩在沙發裏就這麼閉上了眼睛。
可是她才剛剛起來呢。
上午過十點,春城機場絡繹不絕的乘客出入。
春城至申城的登機口,黑發的男人靜靜坐在座位席上。
男人很英俊,卻也很冷漠,不會注意周遭任何事物,專注而認真地瞧著手中的地圖。那是世界地圖,清楚地記載了地理方位,以及每一塊版圖上的國家。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北美洲。
忽然,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女人來到他身邊停下。
女人坐了下來。
她戴著黑色的鴨舌帽,那種拚圖的暗色花紋,很是有型。穿著倒是簡便了許多,腳上是一雙帆布鞋,配合她隨意紮著的發辮,一副要遠行的模樣。她也不開口說話,似乎和男人並不認識。
過了許久,男人依舊盯著地圖,卻是漠漠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想你或許需要一個旅行的同伴。”女人淡淡說道,也沒有望向他。
“你不回法國。”
“我正在休假中。”
男人垂眸,冷冷地說道,“我不需要同伴。”
“正巧我想去外麵隨便走走,我不會吵到你,也不會打擾你,隻要帶著我走就行。等到了地方,我自己去玩。我一個女孩子上路,挺不安全的,你不會那麼小氣,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吧。”女人輕聲說道,語氣裏帶著些小心翼翼,還有些怕被拒絕。
男人沉默許久。
女人低頭望著自己那雙帆布鞋,唇越抿越緊。
半晌,男人沒有再說話了。
女人忽而高興地微笑。
直到廣播提醒登機,兩人於最後站起身來,女人終於扭頭,她瞧見男人將地圖放入包中。拉鏈打開的刹那,她看見包裏放著一隻相機,那種攝影師專用的相機。除了這個,竟然空空如也。女人不免有些好奇,可也沒有多問。
兩人默默地檢票走入甬道。
一前一後,沒有再有任何交流,像是兩個陌生不相幹的人。
艙位沒有安排在一起,女人和男人分開而坐。
飛機起飛前一刻,手機響了。
女人瞧了眼屏幕裏顯示來電的“伍昊陽”。
她迅猛地接起,不等對方發話,輕聲說道,“老板,現在向你報告,我要請假。”
“又要請假?這次你要請多久?”電話那頭是伍昊陽隱忍怒氣的男聲,先前因為蘇虹去世,所以請假了,這可以理解。可是這麼一請就請了兩個月,現在還要繼續請假,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女人微笑著回道,“未知。”
“未知?未知是什麼意思?林嵐?你給我馬上回法國!這邊點名請你設計的客戶已經成堆了,你給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女人便已經按了掛斷,而後直接改為關機狀態。
林嵐平靜地聽歌。
正是曾經在飛機上和伍妙可聽過的那首歌曲。
“愛你的心我無處投遞,如果可以飛簷走壁找到你,愛的委屈不必澄清……”
許是因為白天睡的太多,等到了晚上,蔚海藍反而無心睡眠了。
原本就睡不著,蔚海藍也不打算睡了,索性就這樣罷。她找了本書,試圖打發無聊的時間。
已經是淩晨,再過幾個小時,化妝師就要到來。
聽說化新娘妝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便定在三點。
結婚的教堂在春城郊外,之前雷紹衡帶著她一起去看過。不像在意大利那時候,那樣的壯觀。哥特式的教堂,牆和塔越往上分劃越細,裝飾繁多玲瓏,頂上鋒利的小尖頂,似是要刺破蒼穹。
那不過是一座小教堂,很是安靜,坐落的地方也不過是一處安靜地郊外。
而那一座教堂,頂部卻是有鍾塔。他們走進去,瞧見屋頂上設有采光的高樓,這是唯一能夠射進光線的地方,陽光昏昏灑下,幽暗的光線,使得教堂給人一種神秘宗教氣氛和肅穆壓迫感。
蔚海藍當時扭頭望向他。
那些散落的光束落在他的身上,似是染上了一層毛邊,散漫悠遠。
他的五官,他的輪廓,忽然全都暈染在這片光束裏。
蔚海藍突然就想起他們初初相見。
他在萬京的包間。
當時她要去找秦臻,卻將他誤以為是他。
他在回過頭望向她的刹那,她整個人一怔,縱然是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可卻是定住了。
一瞬間四目相對,他沒有說話,沒有笑,他的目光,深沉的,專注的,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
隨後他大笑,放肆不羈,她隻以為是錯覺,那種揪心的感覺便被衝淡了。
蔚海藍討厭那種目光,好像要將她看透。
抗拒。
她不由自主地抗拒。
殊不知,抗拒的反麵卻是更被吸引。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黑字,蔚海藍卻沒有真正瞧進去。枕頭邊的手機發出震動,她幾乎馬上回神,急忙忙去看。忽然一個激動,抓起就按了接聽鍵。電話是他打來的,他走了有許多天了。
她連呼吸都放輕。
蔚海藍從來沒有那樣思念一個人的聲音,也沒有那樣失落過,當她聽見他說,她暗自料想過,卻並不希望成真的消息。
小貓兒貪睡,夜裏也賴在那小盒子裏不出來。
這樣的夜,雖不是一個人,可她竟感覺到孤獨。
蔚海藍從前沒有仔細的想過,後來也沒有如何深究過,可是這一刻她卻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開始的。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原來很多事情,不知不覺的就這麼來了,而她卻還以為這沒什麼。
小衡,我真想你。
蔚海藍輕輕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