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本就沒有意思去公司。
車子開出瑾園,先是去了昨天到過的公安局。
蔚海藍反被告知,沈喬已經被押送去城郊的精神病院了。又是匆忙忙的,由公安局往病院而去。辦理了相關手續,詢問了病院管事的辦公人員,終於詢問到了沈喬的下落。
“蔚小姐,這邊請。”
蔚海藍默然地點了頭,隨著對方而入。
那幢冰冷冷的大樓,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病服,來回走動的病人,在護士的照看下,顯得有些森然可怕。他們或是嬉笑或是哭鬧,或是自言自語,一張張臉龐空洞無神,眼底卻有著驚人的偏執和瘋狂。
康麗蹙起眉頭,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院工帶著她們走向回廊深處。
那是倒數第三間的病房。
院工走到病房前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就是這間了,喏,角落裏蜷著的就是沈喬!她剛剛入院,情緒比較不穩定,所以最好不要進去!不然出點什麼意外就不好了!你就在外邊看看吧!”
蔚海藍站在門口,透過門上那四方的透明玻璃,瞧見了裏邊的一切。
一張床,一隻桌子,一把椅子,白色的油漆漆成,冰冷的瓷磚,滿目都是那種冷冷的顏色,讓人心中亦是微涼。而那個穿了一身白色病服的女人,就這麼蜷縮在牆角,她蹲坐在地上,纖細的胳膊環過自己的雙腿,神情恍惚,頭發蓬亂,不斷顫抖著身體。
她的唇一張一合,喃喃地念著什麼。
蔚海藍卻識得這個口型。
她在念他的名字,逾安,逾安。
蔚海藍就這麼站著看了半晌,最終她還是沒有進去,隻是給院工留了一個號碼,叮囑說道,“有什麼事,請聯係我。”
“行,沒問題。”院工應聲道。
再瞧上一眼病房裏的沈喬,蔚海藍漠然地轉身離開。曾經的沈喬,也在短暫的記憶裏開始模糊,完美和高傲的精致妝容,華裳珠寶,全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最後的結局,她將在這裏度過漫長的餘生。
天空尚算晴藍,可是怎麼映入眼底就成了灰色。
蔚海藍低頭走出大樓,也不管不顧前方是否來人,隻是隨自己走。
可是有人卻開口喊她的名字,那聲音有些熟悉,猛然一下,卻也記不起,“蔚海藍!”
蔚海藍抬起頭來,隻見那個柔弱美麗的女子,從陽光中徐徐走來。
路嫣穿著白色的大衣,翩然飄逸的美感,頭發柔柔散下,風中飛舞起絢爛的弧度。她的腳步微快,筆直地朝她走來。蔚海藍根本就沒有作停留,直接漠視她的存在,就要走過她的身邊。
路嫣一愣,眼看著她擦身走過,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麼高傲。
路嫣回過頭來,神情更是難以形容的憤然。她腳步一定,立刻又是奔到她麵前以身相攔。
“這位小姐,你做什麼?”康麗在旁問道。
路嫣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康麗,衝著蔚海藍說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你給我到一邊去!”
康麗一時愕然,又瞧瞧蔚海藍,心中估摸她們似是認識。
蔚海藍終於抬眸望向她,隻是冷冷兩個字,“讓開。”
路嫣瞧著麵前的女子,怎麼還能這麼冷然自若,怎麼還能這麼無動於衷,她瞧不出她有半點傷感的情緒,甚至以這麼高傲的態度對待她,路嫣眼眸一凝,咬牙了一瞬,卻突然間笑了起來,“哈哈。”
她的笑那麼突兀,康麗隻覺得對方是不是也精神出了問題。
“蔚海藍!是你害死了他!沈逾安是你害死的!你是罪人!沈家因為你而倒了,沈家的墳因為你而被刨了!沈逾安因為你而死了!沈喬被你給逼瘋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蔚海藍!你是罪人!你是害死沈逾安的罪人!”路嫣伸手指著她,一字一句地控訴,雙眼赤紅。
蔚海藍漠漠聽完,又是冷冷一句,“死了就死了,誰都要死。”
“蔚海藍!你真是冷血!沈逾安怎麼會愛你?他怎麼會愛著你這樣的女人?他一定是瞎了眼!所以才會愛你!他真是瞎了眼!”路嫣尖銳的話語刺向她,憤怒地指責她。
蔚海藍僅僅不過是淡淡一笑,忽然就有點空空的,卻什麼也不再說了。
康麗瞧著情形不大對勁,直覺地護住蔚海藍,低聲說道,“夫人,我們走吧。”
蔚海藍作勢又要起步,路嫣卻笑著說道,“夫人?真是好可笑!哈哈!”
“蔚海藍,我真是覺得你好可憐,這麼幾年來,一直被蒙在骨裏。你還真以為他是你的救星?別做夢了!你想不想知道,這其中的真相?他到底做了多少事?又或者,你想讓我再說的明白一點?”路嫣的笑容有些猙獰得扭曲,喃喃問道,“你想不想知道,蔚家當年到底是被誰搞垮的?”
蔚海藍剛剛邁起的步子,忽而又頓住,她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夫人!”康麗在喊。
蔚海藍冷喝一聲,“讓她說!”
“怎麼?有興趣聽了?那我就告訴你吧,蔚家會倒,他也脫不了幹係!那個男人就是你的丈夫,你的枕.邊人,哈哈,蔚海藍,你說你可憐不可憐,還嫁給了自己的仇人,天天睡在一起。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就是你了。”路嫣的理智早就崩潰,在知曉沈逾安死訊的刹那,她的天地早就崩塌。方才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她早就不顧那些有的沒的,那些不曾確信的念頭隻管歇斯底裏地咆哮怒吼,想要釋放胸中的苦悶,得以解脫。
蔚海藍原本就空落落的,現在腦子一下炸開,感覺嗡嗡地鳴響,真是亂到不行。
她眼眸隨之淩厲,沉靜質問,“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的?哈哈!”路嫣笑著笑著,神情突然變得恐慌,憤怒過後的她,急速冷靜下來。她臉色開始發白泛青,像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又是瞧了眼麵前的她,隻見她正盯著自己,她一下回過神來,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路嫣步履踉蹌地退後數步,而後猛地回頭,顧不上探望沈喬,竟然是落荒而逃。
瞧著那道慌忙奔跑離去的身影,蔚海藍眼底的冰冷更甚。
蔚海藍沒有主動去問其中真正的緣由,她隻是回到瑾園回到薔薇苑,她站在窗前,望著這座園子,陷入了沉思。或者,她是在等待,等待最後的時刻,那個她本不想去麵對,可是此刻卻被逼到不得不麵對的時刻。
這日天黑,夜色未深,故園冷清寂寥。
她太過認真專注地沉思,將所有外界事物撇清撇淨。
所以連有人推門而入,她都沒有聽見。
屋子裏隻亮了一盞小小的壁燈,那種燈光朦朧昏黃,卻會顯得微暖。雷紹衡抬頭望向那道身影,自那日後,他也有幾天沒有見過她了。隻是每天都有人向他彙報她的情況,做了什麼,吃了什麼,每天的作息都很好,她像從前那樣的安靜,不,是比起從前更加的沉寂,話幾乎是少的可憐。
王珊的那通電話讓雷紹衡不是滋味,他幾乎可以想像她哭泣的模樣。
腦海裏浮現起那年,她連哭泣都是沒有聲音,僅是兩行清淚從眼眶裏淙淙流淌而下。
此刻,她站在他的前方,落寞清決地望著這座園子。
他急步走向她,她忽而側過身來。
她眼底的冷,讓他感到她離他似乎更加遠了。
她卻朝他微微一笑,讓他一瞬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