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展會的日子就在後天。
蔚海藍有些躊躇,她並不想一個人去。身邊的朋友向來就不多,數來數去,也就隻有袁圓了。可惜,她最近還在忙那件案子,所以根本就抽不出空。白天的時候,她便在公司裏思量該如何是好,可是也沒有決定。
這日下午,蔚海藍正在整理布料,卻不料有人來探望她。
雷紹衡的到來,瞬間引起眾人注目。
蔚海藍狐疑他今天怎麼會來,可也不多說什麼,隻是一句,“你隨便坐。”
雷紹衡應了一聲,隻是站在一邊瞧著她忙碌工作,他的目光一直緊盯她。她不是感受不到,隻是不想去理會,若是他突然發什麼神經,那就不妙了。他等了許久,也不見她開口,漫不經心地說道,“今兒個不忙。”
“哦。”她低頭記錄著布料規格。
雷紹衡皺眉又道,“明兒個也不忙。”
“哦。”蔚海藍握著筆的手微停,想著他這算是在跟她報備嗎?
雷紹衡見她依舊無動於衷,不打算說些什麼的模樣,眉頭瞬間皺得更攏了。悶了一會兒,冷不丁說道,“那明兒你陪我。”
蔚海藍已經放下了筆,換了剪刀,她輕聲說道,“明天下午我要去看冰雕展。”
“冰雕展?”他急忙接了話,還不忘記反問,“那是什麼玩意兒?”
蔚海藍如實說道,“我.媽喜歡冰雕,這是她的首次個人展覽。”
“哦。”雷紹衡的神情輕鬆了些許,卻依舊是滿不在乎,更可以或是不屑一顧的口吻,沉聲說道,“成,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蔚海藍聽出了他的勉強,輕聲回絕。
雷紹衡悶了下,音量頓時提高了些,“我說陪你去就陪你去,別給我話多。”
蔚海藍果然不再多話,他瞧見她如此,愈發胸悶了。
“咚咚——”有人敲門而入。
“雷先生,聶董找您。”助理喚道。
雷紹衡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見她正彎腰半蹲著翻找盒子裏的東西,最後還是收了聲,隨那人去了。
聽到關門聲,蔚海藍一邊翻找,一邊呢喃,“不想去就不要去,我也沒讓你陪我去。”
周六下午,他果然來接她了。
蔚海藍稍微打扮了下,坐上車前往展會。
他開著那輛阿斯頓馬丁。
等到了地兒,便找了個停車位。
展會是在春城一處地下冰庫,前來參觀的散客並不是很多,大多是學生團隊。蔚海藍忽然間激動,她始終知道,母親總有一天會舉辦展覽的。她是那樣熱愛冰雕,整個人充滿了藝術氣息,這一直是她的驕傲。
雷紹衡側目瞥向她,她嘴角的弧度讓他心情大好。
兩人出示了票據,取了保暖衣入內穿戴。
保暖衣分兩種顏色,紅色和藍色,用以區分男女。兩人立刻穿戴了,全身上下全部武裝,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起初是有點悶熱的,但是一走進冰庫就不覺得熱了,那種寒冷,從腳底侵入,凍得她發顫。
蔚海藍素來怕冷,這下連走路都走得慢了。
他突然伸出手,脫了手套,就這樣抓著她前行。
“你怎麼不戴手套?不冷啊?”蔚海藍見他的手露在空氣中,忍不住問道。
雷紹衡一臉無畏,滿不在乎,反是叮嚀說道,“你好好走,這裏的冰路很滑,小心摔了。”
“噢。”蔚海藍乖順地點頭,任他扶著往前走。
他們走得很慢,一路欣賞那些冰雕。燈光五彩繽紛,照耀在冰雕上,神奇美麗。獅子,大象,小狗,小貓,雪人,企鵝,北極熊,冰雕的房子,無一例外都是栩栩如生,這是一個冰雪的童話世界。冰漆滑滑梯,孩子們可以在上麵玩耍,遊客們拍照留念,驚歎聲不絕於耳。
蔚海藍突然在一座冰雕前停下腳步。
那座冰雕,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孩。嬰孩睡在冰雕的搖籃裏,蓋著小被子正在睡覺。孩子的手中,還握著玩具小鴨子,胖乎乎的手指,全都雕刻得精巧。冰雕的孩子,睡得那麼香甜。而孩子的麵容,竟與她有幾分相似。
蔚海藍不由得看癡了,久久不曾動彈。
雷紹衡悄悄地走向一旁,詢問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微笑著讓他稍候,他又是悄悄地來到她身後駐足。
蔚海藍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有人輕拍的肩頭,她這才有所動作,徐徐回頭。她瞧見他正朝她微笑,眼神示意她往後瞧。她狐疑地轉身,這麼一望,卻見身後站著另一個人。
趙嫻穿著同樣厚實的保暖衣,隻是衣服的顏色是白色的。她就站在離她相距不過五米的地方,冷冷的麗容竟也有了溫暖感覺。蔚海藍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傻傻地露出笑容,那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所在。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趙嫻亦是望了她半晌,這才幽幽說道。
蔚海藍平靜地望著她微笑,有些話還積壓在心裏,卻不會再訴說。
她已經明白了。
那兩張票,絕對不會是她寄送的。
“拍張照吧,我們很喜歡你的藝術冰雕。”雷紹衡卻沉聲喊道,趙嫻步子一停,蔚海藍也是一怔。他急忙將冰庫裏拍照的工作人員喚來,又是拉過蔚海藍走到趙嫻身邊,他並沒有留下,而是折回到工作人員這邊,低聲囑咐了幾句。
閃光燈連續閃了兩下,兩人的表情很是僵硬,卻是那樣一致。
相似的臉孔,相似的神情,相似的兩人,她們是母女。
最終,她隻留下了一道決然身影。
麵前卻遞來一張照片,蔚海藍一言不發,取過收好,“我想回去了。”
雷紹衡又是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出冰庫。
外邊是一片豔陽天,蔚海藍倒也安然,忽地扭頭問道,“是你做的吧?”
“什麼?”雷紹衡支吾了下,又是說道,“我去取車。”
蔚海藍瞧著他快步奔走的身影,露出一抹笑容,來到路邊等候,迎麵卻撞見了一個婦人。
婦人身形圓潤微胖,低頭快步地奔向冰雕展會,神色匆匆。
“福媽。”蔚海藍認出了她,輕聲呼喊。
福媽瞧見是她,這才麵露微笑,“二小姐。”
兩人便站著聊了幾句,而後身邊停下那輛眩目的阿斯頓馬丁。
雷紹衡坐在駕駛座,降下了一半車窗,朝福媽額首招呼。
福媽隻覺得這人很眼熟,像是哪裏瞧見過,呢喃開口,“他……”
“福媽,我結婚了,他是我的先生雷紹衡。”蔚海藍並沒有隱瞞,又是輕聲說道,“那我先走了,你空了聯係我。”
……
展會為期三天。
次日就結束。
所有的冰雕都捐贈給慈善機構,被運往其他城市繼續展覽,巡回展會結束後就會義賣。而這次的展會,除了這三天的收益外,趙嫻並沒有得到太多。會展即將落下帷幕,趙嫻在收拾東西。
“趙老師,外邊有人找。”工作人員喊道。
“誰?”趙嫻抬頭狐疑問道。
“一個男的,他說他姓風。”
趙嫻著實一驚,整個人恍惚了下,急匆匆奔了出去。
這時天色有些黑了,外邊的路燈都亮了燈光。
而那個男人,偏沒有站在路燈下,隻站在暗處。他靜靜地望著前方,俊顏襯著黑暗,有一絲光芒閃過,照映出他俊逸的側臉,那雙冰冷的雙眼覆著霧氣。他瞧著她走到麵前,不曾開口,便聽見她說,“你不要去打擾她。”
男人默然半晌,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結婚了,有自己的生活,你們以後都不要見麵,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女人的聲音很是低沉。
男人沉思良久良久,才說了這麼一句,“我隻想看她一眼。”
“不需要。”女人硬聲回絕。
長時間的寂靜,女人才從內衣口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隨身帶著的照片,遞到他麵前。
男人接過照片一瞧,那個女子,似是透過鏡頭望向他。
一晃十年,往事如煙,竟捕捉不到半絲痕跡。
藍,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