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不同於以往,學業異常繁忙,加上我選擇的是我最喜歡的文科,有許多東西需要去背去記的,老師總是對我說:“先把寫作這件事放一放,努力考上名牌大學才是現階段最重要的事情。”我真的將文學這件事情擱置一旁,將那些約稿的消息完全忽略,隻一心撲在學習上,我想通過這一年半的時間,拚出一個奇跡。父親見了我這個樣子,很生氣,他不像別的家長,要求自己的孩子考試必爭第一,他從來不認為考上清華北大的是人才,他告訴我一天不寫文章就手生,以後就很難再繼續了,而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敲過鍵盤了。
一直以來,我都經常做一個夢,地震過後一片廢墟,我被壓在一塊預製板下,班主任拽著我的左胳膊,對我喊:“快點出來趕緊學習!”父親拽著我的右胳膊,對我叫:“快點出來趕緊寫稿!”曾幾何時,學習與寫作竟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壓力,我知道這不是文字的錯,而是我自己的錯。
還記得那一天下了晚自習回到家,我說:“你們別看電視了,陪我說會兒話,我現在真的好累啊!”那段時間備戰期中,每天像一台機器一樣高負荷運轉,希望在勞累之餘能夠聽到父親鼓勵我的話語,可是我錯了,我聽到的是對教育的不滿與抗爭:“又不是我讓你學的,你就學吧學成書呆子!考不上名牌大學就不活了是不是?非把自己累出病就好了!”如果像往常,我一定會向他大聲吼道:“你去找老師理論啊!我不是韓寒不是鄭淵潔不是比爾蓋茨!我也沒有考物理化學生物競賽第一名被保送的能力!我不知道除了努力學習還有什麼道路能讓我在中國這樣的教育體製下更好地生存!”出乎意料,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吧,我竟然什麼也沒有說,回到屋子裏打開書,淚就安安靜靜地流了一臉。我隻是覺得委屈,隻是想要一句簡單的安慰而已。我明白,他卻是不想讓我累著自己,不想讓我放棄我的夢想。平靜之後,他會說:“如果我也像別的家長那樣逼著你學習,以你的逆反性格,你還會學得這麼努力嗎?”原來他什麼都懂,他寧願被我誤會,也不願意給我那麼大的壓力,就像冰心說的:“父愛是沉默的,如果你感受到了那就不是父愛了。”
青春期的我總是愛發火,幾乎每天都會和父親爆發一場“戰爭”,兩個人誰也不退讓,就那麼僵著,可睡了一覺起來,又像親密無間的朋友一般。我們兩個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刺蝟,無意中傷害著對方,動機是好的,可是方式不對,這就是我們哲學上講的“矛盾的鬥爭性寓於同一性”中吧,越是最親的人,往往是吵得最凶的人。因為愛,所以在乎。
記憶中父親從來不哭,可是再看了我的文章之後,他卻常常被感動地落下淚來,我的文章關係著他的喜怒哀樂,可是現在的生活中,少了很多發稿的喜悅,多了些父親充滿希望去看郵箱卻空手而歸的失望,又想起那句他常對別人自豪地說的話:“我女兒就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想到這裏,我已經泣不成聲了。
今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我的手在鍵盤上來回敲著,這場景多麼熟悉,我多久沒有這種奇妙的感受了。為了讓父親高興,簡簡單單的理由,支撐著我走在文學的路上。這篇文章是為父親而寫,是我在父親節送給他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