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你開始不停地咳嗽,你說我去喝點水,踅身離開了。
我望著你的背影,還有似懂非懂的題,趴在桌子上哭了。
那一個多月,幾乎天天以淚洗麵。地理考試,我們敗了。意料之中,我的成績更是慘不忍睹,現在想想,這是我得過的最低分了吧,五十五點五,真是嗚嗚嗚。
我不敢再去問題,不敢再麵對你的目光,我徹徹底底地輸了,也不再是那個讓你驕傲的學生了。
你說,你知道這需要時間,我們基礎差,題出的又難,這是很正常的,不要有心理負擔。然後你讓每位同學總結錯題,再寫上反思。
那次的反思,我寫的比錯題還長。我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地理成績與別人差的太遠了,地球運動的漏點從高一一直積累到高三,現在像座大山一樣壓的我喘不上氣,如果不是換老師,也許我會一直迷茫下去。這次考試才是我的真實水平,其實我挺笨的。
最後還畫了一個吐舌頭的笑臉。
其實那個時候根本沒有笑,我是欲哭無淚了。
後來,你說,到了大型的綜合考試,應該會好一些。你的支持與鼓勵給了我勇氣,我的成績也慢慢穩定了,偶爾有幾次失誤,你也會耐心地找我談話,幫我分析問題,我的信心,在一點一點增加。
冬天過去春天真的到了。短暫的春天還沒來得及看花開,夏天的悶熱又讓我們換上了短袖。
高考前的一個晚自習,我在走廊遇見了你,“我還記得,你曾經寫過,你的基礎不好,所以我一直都挺關照你的,現在,你的成績也比以前好了很多,高考沒問題的。”
我站在那裏,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來,那些話,你還記得。
六月五號的下午,各科老師講最後的注意事項,我看見你輕輕推開門,身子微微向前傾,大踏步地走到講台。手裏什麼也沒有拿。
你一會兒摸摸板擦,一會兒整理一下講台上散落的卷子,一言不發。
我們開始笑,早就知道,你一緊張,就愛沉默,然後嘴角露出靦腆而青澀的笑。
“剛才我一直在門口坐著,想最後一次給你們說點什麼好,想了半天……”他頓了頓,“還是什麼都沒想出來。”
“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們說點特別的東西吧,你聽我的口音,能猜出來我的家鄉吧,我是東北人,02年參加的高考,比你們大整整十歲……”
“好年輕啊……”
“也許是緣分吧,我就成了你們的老師,雖然相處隻有一年,但是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有個親妹妹,和你們差不多大,所以,看到你們,就像看到我自己的妹妹一樣。”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家常話,我們班的笑聲,在整座教學樓回蕩。
講完後,他穿過一排排的桌椅,走得很慢,時不時扭頭看看我們,臉上仍然是那靦腆青澀的笑容,我們班的掌聲一直送著他離開教室的門。
大家都在笑,我卻默默地流著淚,一想到我們再也見不到麵,心裏就像少了些什麼。
你關上門的一瞬間,回憶被驚醒,許多你留下的細節,在這個夏天膨脹。
你曾將我們每個人上交的幾張卷子都訂成一遝一遝的,我不知道,這需要你多少次按下訂書機,不厭其煩。你曾在每個人的本子上寫下加油,寫上一句鼓勵人心的話。你畫的一張張光照圖,幻燈片上大大的晴天太陽,還有一隻下蛋的母雞,抑或是壯觀的斷層和褶皺,都深深地刻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上。
你說,看到我們,就像看到你的妹妹。
而我們長大了,畢業了,各奔東西了。
但我們始終記得,盛夏,有你靦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