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第一次二人在家宴上相見,謝宣並不在意她的無禮,沉思片刻,道:“方姑娘,你我終是相識一場…將軍府又對你有恩,若是家父和硯兒有冒犯之處,謝宣在此替他們向你賠個不是,還望姑娘不要過分怪罪於他們。”說著又彎腰作一揖,果真是個認真賠禮的樣子。
楚君有些意外他這樣說,卻也在情理之中,於是道:“我自不會與他們計較,反正日後是無可能再有交集了…便相望於江湖吧。”說到這頓了頓,又道:“說起將軍府於我有恩不錯,可那日救謝小姐一命,今日又在府上出了這樣的事…也算是兩清了,所以將軍府從此與我再無瓜葛!”
謝宣看著麵前神色淡然的女子,仿佛從她嘴中說出來的不是什麼絕交的話語,而是在普通的拉家常而已。“既然姑娘這麼說,如此…也好。隻是姑娘如今一走,可曾想好去哪裏?可有安身之處?”
“…我不知。”
謝宣皺眉,道:“姑娘,我在外也略識一二好友,可以為姑娘…”
不等他說完,楚君便道:“不必勞煩謝大將軍了。”說完向他微微頷首,不再停留,轉身走了。
“方姑娘!”
楚君停下腳步,卻不回身,也不答話,就那樣背對著站著。
謝宣上前兩步,道:“雖說姑娘不願再與將軍府有任何交集,也不願接受在下的幫助…可江湖險惡,姑娘若是在外受了委屈或感到累了,將軍府依舊為你敞開,這裏…還是你的家。”
好似有什麼流過心頭,酸酸的,軟軟的…
楚君略微躊躇,終是一句話沒說的離開了。
看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謝宣副手而立,雙眸中沒有一絲波瀾,又似有一絲異樣…
楚君一直向前走著,對旁邊的風景視若無睹,卻總覺得心中缺了什麼…已遠遠地看見將軍府的大門,那種感覺卻愈發強烈。
這時後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姑娘!”楚君猛地回頭看去,正是小桃。
看見小桃慌亂的跑到自己麵前,臉上布滿了汗水和…淚水,身上隻穿著裏衣和中衣,外麵隻斜斜披了件外衫,顯然是個匆忙起床的樣。“姑,姑娘要,要走了麼?要,要扔下,小桃一個人了?”楚君伸手為小桃細細擦去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又為她攬了攬身上的外衫,心中也酸澀萬分,原來那異樣的感覺,正是來自對小桃的不舍。
她初來異世,老將軍的猜忌懷疑,謝夫人的虛情假意,謝硯的心懷不軌…唯有小桃真心對她,整日陪著她,哄著她,伺候著她…時而頑皮,時而嚴謹,時而嬉鬧…
楚君輕輕抱住她,“對不起,小桃,我…不得不走了…”
小桃撲在她懷裏放聲大哭,“我不要姑娘走…不要姑娘離開我…不要,不要!”
“小桃,乖…”
“姑娘要走也帶小桃一起走吧!左右我是要跟著姑娘的!”
“小桃,不要胡鬧,你是將軍府的人…”
小桃想起自己的賣身契的確在謝夫人手裏,必然是不能一走了之的,複又大哭起來。良久才停了哭聲,抽嗒嗒的說:“我本來給姑娘準備了禮物的…想等到一個好節日就送給姑娘,誰知老天竟不給我這個機會,還要把姑娘帶走!”
楚君心中也難過極了,低低喚了聲“小桃”,卻再也說不出別的安慰的話了。
小桃胡亂抹了抹眼淚,抬頭道:“姑娘如今就要走了…可否同我回去拿了那禮物?我也好安心…”
楚君看著小桃那充滿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絕,便輕輕點了點頭。主仆二人來到了小桃屋裏,小桃從床內枕頭下翻出一方絹帕包裹的東西,轉身遞給楚君。楚君將絹帕一折一折的打開,露出了裏麵的一個小盒子和一根白玉簪子。那盒子裏裝的滿滿的是楚君曾向小桃要過的繡花針,再看那白玉簪,成色看起來一般,普普通通不是什麼繁雜精美的樣式,卻也不是那種在街邊幾個銅板就能買來的,而這樣的一根簪子,對於小桃這樣的婢女來說,也是奢侈品了。小桃卻買了它來送與自己…
想到這楚君竟落了淚,一滴一滴打濕了手中絹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