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景店小二一樣,他哪裏能不知道這店夥計的心思,分明是怕自己付不起酒錢,說了這番話來,還抬出了朝廷法令,當真是有趣。他拿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往桌上一砸,直直的盯著那夥計,店小二臉一紅,急忙忙的拿回菜譜下去了。
其實這時,銀兩在大唐並不是貨幣,多用作於獎勵軍功,大唐的貨幣還是銅錢,這時物價極低,鬥米也才十餘文錢,但是大量的銅錢攜帶不便,一貫銅錢重約六斤,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跑生意的商人都不會攜帶大量的銅錢,因此便會使用到銀錢,大唐是一個好戰的時代,不同於宋代的守成,唐朝時十分注重開拓,因此獎勵軍功也十分厚重,於是便有很多用於獎勵軍功的官銀流通於市,官方也製定了銅錢與銀錢的兌換比例,默認了它的流通。待到後來,唐朝土地兼並十分嚴重,農人失去了自己的土地,變成了地主的佃戶,大唐的物價飛漲,到了安史之亂時,長安的鬥米更是漲到了六百文一鬥,使用銅錢就變得十分麻煩了,於是銀錢這才徹底在社會上被普遍接受和使用。
張天景一頓飯吃完,並不忙著離開,拿出十餘文錢向那店小二打聽那楊府小姐一事,那店小二本來對他有些看不起,後來見他出手用的是官銀,飯量又大的驚人,便以為他是軍旅中人,便再不敢輕視,張天景問一句他就答一句,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惹了這人不高興拿他一頓消遣。
張天景問了十幾句,心裏頗為失望,轉念一想,這事已經發生了幾個月了,旁人多半是忘得幹淨了,這店小二不知道也是正常。於是手一抖,十餘文銅錢直直的飛入店小二的手中,店小二吃了一驚,再去看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張天景又在城中買了一匹馬,他身上所剩錢兩不多,所以挑中了一匹瘦馬,他躲在西北一帶遊曆,與馬匹也有一定的了解,這匹瘦馬雖然精神不振,但是牙口極好,年齡也不過四五歲,生了一副兔頭,模樣不俊,八成是因此受了輕視,這才瘦弱如斯。
張天景,牽著瘦馬,一路也不乘馬,他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尋找那楊家之女,這楊家祖上曾有恩與自己師父,自己又是收人所托,絕計是非救不可,隻是眼下不知楊家小姐被人截去了何處,自己不知去哪裏找她,急也急不來。
張天景沿著太行山往北走,這一路來都是群山之中,竟是一個人也沒見到,他武功大進,於這群山之中打的一些野雞野兔拿來烤了吃,也不會餓著,一人一馬在崎嶇的山路之上往北邊走,他隻記住那人說是往北邊去,想必那人知道仇家的所在,才會說出這個方位,隻是北邊實在是太大了,又不知北邊是指具體的哪一個地方的北邊,還是一直就是北邊,那可就不好找了。
又走了兩日,張天景已經到了王屋山腳下了,張天景小時候曾讀到列禦寇的《列子·湯問》中的愚公移山,便對著王屋山頗有興趣,本以為這王屋山是高大萬丈的大山,這時見了,也就不過六七百丈高,在這群山環立的太行山脈中,當真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張天景牽著馬,緩緩上山來,這山間鑿有石階,想必是已有人居住,其時,白雲子司馬承禎正在此山之上,他將道教傳承至此,在王屋山上定居下來,唐睿宗便下詔賜名上方院,奉為仙觀。
張天景徐徐上的山來,首先便是見到一株極為高大的白果樹,高大數十丈,樹身粗大,隻是這時已是隆冬,北風蕭瑟,樹上光禿禿的不見一片樹葉,又往前走,前麵立有一廟,上麵寫著‘三清殿’三個字,廟的門口有兩個道士在清掃 北風吹來的塵土枯葉。
張天景不知道司馬承禎這人,也不知道前朝皇帝曾下詔之事,走上前去問其中一名道士:“這位道長,在下遊經此地,見此處建有廟宇,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修行講義,還請道長告知一二。”
那道士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在廟中排不上輩分,初次聽到別人稱他為‘道長’,心裏惶恐,連忙還了一禮,說道:“這位居士,此處為上方院,白雲子師祖正在此處參道,不知居士所來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