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感慨什麼?
陳炳靖:多麼好的家啊,但另一半卻沒有了,就在那邊,不能回了。我在飛機上想到這些都哭過。所以從進入空軍,我就沒想過會活著看到日本投降。這種想法一直在心中,以至於被俘虜後,無論是在上海或是南京,我一直抱著躺著出去的想法。人一旦不怕死,視死如歸,就什麼都不在乎。告訴你,在南京老虎橋監獄,俘虜進出日軍看守的門崗必須敬禮,我從不!
記者:日軍審訊時就是這樣想的嗎,為什麼一定要說自己是中國空軍?
陳炳靖:是這樣想的。開始我還遵從溫萊特準將的指示,想說自己是14航空隊。但當我進入審訊室後,日本審訊官和翻譯的對話激怒了我。
記者:他說什麼?
陳炳靖:他說他不相信中國人還能開飛機,那時年輕氣盛,我就是要告訴他,我是中國空軍!再有,我看不起他,關於飛機他說了很多很幼稚的話。
記者:為什麼不告訴他飛機的一些性能?
陳炳靖:美軍的保密條例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為了求生)可以告訴敵人已知的秘密,其實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航程準確裏程不能說,我告訴他可以飛多少小時,日本人隻要沒有這種飛機,不去測試,怎麼都不會清楚。同樣也是這個道理,我不告訴他備彈精確數字。日本人擊落過P-40,知道上麵有多少機槍,其它,讓他們猜去吧,一輩子都猜不到。
記者:你們到越南出任務,和法國人有什麼暗中聯絡嗎?
陳炳靖:出發前,長官告訴,如在空中遇到法軍飛機,搖擺機翼,不進行攻擊,對方也不會攻擊我們。
記者:但最後法國人還是把你交給日本人,您憤怒嗎?
陳炳靖:不憤怒。(法國)人沒出息,沒辦法!
記者:您確認在深山中,您見到是野人嗎?
陳炳靖:野到何種程度我無法確認,但肯定是沒穿衣服,渾身隻在中間圍塊獸皮。我的生命是這個“野人”給的,此外還是美軍戰俘營輸血給我的人給的,也是南京老虎橋監獄中悄悄送我藥品的台籍人給的,我一生都感激他們。70年代,我分別在台灣和美國報紙上發過廣告,尋找這兩個人,但一直沒找到。(編者注:內戰後,陳炳靖隨軍撤往台灣,後擔任“國防部”空軍代表、駐菲律賓使館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