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有些膽怯的望著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真不怪我?”
“不怪?怎麼可能!”我瞥了她一眼,瞧她雙手用力的絞著衣襟,指節泛白了都不自知,我緩緩笑開來,“我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是那種愛記仇的人,對了,你在浣衣局還好麼?”
碧蘿聽我問起,連忙答道:“奴婢還好,多謝尚義掛念。”
瞧她如此緊張,我心知再與她多說下去隻會讓她更緊張,遂道:“我是來找馮嬤嬤的,你可知道馮嬤嬤住在何處?”
碧蘿聽我說是來找馮嬤嬤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蓮尚義找馮嬤嬤做什麼?”
瞧她的神色不對勁,我知道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攀高踩低是常有的事,於是徐左右而言他,“皇上差我來辦點事,你隻管跟我說怎麼走就行。”
碧蘿見我防備著她,也不再追問,給我指了路,我向她道了謝,便向馮嬤嬤的住處走去。
馮嬤嬤是冷宮的管事,分管冷宮中各位娘娘的衣食住行。因來冷宮的娘娘不是失寵的便是有罪的,所以馮嬤嬤對待她們是不假辭色的。
換言之,馮嬤嬤便是冷宮裏的‘太後’,她要整治誰便整治誰,全憑她心情高興。
我去的時候,馮嬤嬤正躺在樹陰下納涼,聽聞腳步聲,她將眼睛撐開一條縫,沒有焦距的目光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接著漠聲道:“小丫頭,你也是被貶來冷宮的吧,過來給嬤嬤揉揉腿,嬤嬤給你好果子吃,倘若侍候得不周到,小心嬤嬤揭了你的皮。”
我乖巧的走過去,在她身邊的蹲下,輕輕的幫她按揉起雙腿來,她複閉上眼睛,神情十分享受,不時還哼哼唧唧表達她的愉悅。
我邊替她按摩,邊打量著她,馮嬤嬤大約五十出頭,滿麵風霜盡顯老態,微抿的唇突現一股寂寞的意味。
輕輕的歎息一聲,若在民間,馮嬤嬤這等年紀該是兒孫滿堂了吧,可惜她將一生的韶華皆付給了這冰冷的深宮,到死也無人送終,真是可憐可悲。
“小丫頭在歎息啥?進了冷宮就甭想著出去,嬤嬤我在這冷宮裏三十年了,還從未見過進了冷宮還出得去的,說說,你是犯了什麼事被貶來冷宮的?”許是聽到我的歎息聲,馮嬤嬤撐開眼睛來瞅了我一眼,瞧見我身上的紫色宮裝,她的眸中又多了幾分驚詫。
“小丫頭不是妃嬪?”
我衝她笑了笑道:“嬤嬤覺得呢?”
馮嬤嬤坐起來,仔細的打量著我,仿佛此時才瞧清我的長相,她吃了一驚,倉皇跌下軟榻,跪在我麵前失聲道:“嵐貴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被迫的……”
馮嬤嬤說了一連串請罪的話,聽得我雲裏霧裏的,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口中的嵐貴人,一定便是皇上的心上人嵐兒,“嬤嬤,您快起來,我不是嵐貴人。”
馮嬤嬤對我的話充耳不聞,隻一個勁的磕頭求饒,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知道嵐兒也曾被貶至冷宮,然後離奇的不見了,而這離奇的背後,有著馮嬤嬤的參與。
“嬤嬤,我是蓮尚義,不是嵐貴人啊,您看清楚。”我半跪在她麵前,強硬的迫她抬起頭來仔細看著我。
她瘓散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待看清眼前的人是我時,她全身虛脫的軟倒在地,額上冷汗涔涔,經這一嚇,很久都沒回過神來。
蹲在原地,我擔憂的看著她,直到她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我才鬆了口氣,“嬤嬤,您還好吧?”
馮嬤嬤心有餘悸的看著我,半晌才搖搖頭,她撐著地麵試著想要站起來,奈何雙腿虛軟,試了幾次都又跌坐回去,我傾身過去扶起她,將她安置在軟榻上,又從一旁矮幾上的茶壺裏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嬤嬤,來喝口水壓壓驚。”
她伸手接了,卻是怔怔的盯著水杯半天沒有動靜,我靜靜的立在一旁也不催促她。
過了好一會兒,馮嬤嬤才慢慢的啜飲著杯中的茶水,看著我心神不定的道:“像,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嬤嬤,您說什麼像啊?”雖然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我仍是故作無知,在這深宮裏,有時候太聰明也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