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孟特芳丹酒吧
大冬天的早上有些薄霧,又像是朦朧的光晃在我眼前,我看不清楚。我穿著一件花格子短褲套了件風衣,再加上一雙人字拖就出了門去。我要去的地方是公寓對麵的酒吧。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家白天營業晚上關門的酒吧。我住的這條街很冷清,至少我出門的時間段它總是這樣。風喜歡灌進我的袖口,有時又往我領口裏鑽,總之它喜歡跟和我玩起捉迷藏,讓我摸不透它。
走過街道的時候一輛卡車剛好經過,它掃了一道長光,讓我再一次看清了這間酒吧的名字,孟特芳丹。我無數次地問過酒吧老板這名字是什麼意思,他每回都指著掛在酒吧裏一幅畫告訴我,《孟特芳丹的回憶》是柯羅在1864年畫的一幅畫。然後呢?沒有然後。
今天我沒什麼欲望再去重複同一個問題,走進酒吧的時候,我看到裏邊空無一人,酒杯和桌子死氣沉沉的蔫在那,椅子倒是有些不耐煩的招呼我過去。我往吧台那一坐,敲了兩下這木桌子,叮叮兩聲,像啄木鳥啄樹的聲音。服務生從裏間走出來,有氣無力伸了個懶腰。我認得那身衣服還有掛在胸口的編號牌。我想叫他給我來杯加冰的威士忌,但突然猶豫該怎麼稱呼他。酒吧的服務生,調酒師,音響師以及老板都是同一個人。好吧,我像往常一樣說六號,給我來杯威士忌加冰。
六號說我今天的行頭像是在海邊度假,又問我那麼冷的天加冰不怕胃不舒服?我說怕什麼,以前這時候我撲通一聲跳進水裏都沒打顫過。似乎有些答非所問。八號放了首Californiadream,是《重慶森林》裏的一首曲子,活躍起氣氛。但酒吧裏的東西還是提不起精神。十二號給我遞酒的時候眯著眼睛問我,最近又寫了什麼新東西。我說沒靈感,總是結不了尾然後丟一旁已經丟了一大摞。
酒吧裏來了新客人。一般情況下我是眼皮也懶得動一下,不過這女人有些奇怪,她帶了自己女兒過來,讓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盯著她們看。她往吧台這走過來,高跟鞋敲地板的聲音跟鼓點配合起來相得益彰,在隔我兩個椅子的位置坐下。這一動作到終止她也沒有看我一眼。她點了一杯順風。我佯裝側著身子喝酒仔細看看她。女人帶著誇張的墨鏡,頭發染成金燦燦的黃色。這似乎沒什麼與眾不同的,來這裏的女人幾乎都是這種裝扮,搞不懂這樣怎麼會吸引那些男人如蟻附膻。反正我是不喜歡這樣濃烈的女子,就像我從不喝濃烈的伏特加。不過她手臂上的那道疤倒是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
她是在我七歲的時候搬到我們家那院子來的,她特喜歡貓,每天沒事就帶著她那隻大肥貓出來曬太陽。黃色和白條紋的貓從來不會激起我的任何興趣。不對,應該說隻要是貓我都沒多大興趣。偏偏這隻貓喜歡趴在我們家陽台上,一副慵懶的樣子看得我也昏昏欲睡。傍晚該吃飯的時候她便會站在她家陽台喊著咪咪,咪咪你快回來。貓挪了一下它爪子,然後慢悠悠、躡手躡腳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我說,你的貓叫咪咪啊。她說是啊,怎麼了。這名字可真土啊。你才土呢,哼。她生氣地關上窗子,然後我捧腹大笑,這女的可真小心眼啊。我看她還站在窗口,就故意問她,你的貓叫咪咪,那你不會也叫咪咪吧?她又把窗子打開,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我,你這個壞蛋,你是大笨蛋。你還是小氣包呢,小氣包,我朝她做了個鬼臉。
這貓越長越肥,見著生人連一點恐懼的跡象都沒有,我常常在午後寫作業的時候跟它幹瞪眼,它眼睛是黃色的綠豆大小,其實我更覺得它眼睛像我平時玩的波珠。它老喜歡打嗬欠,張著嘴巴把眼睛眯成一條線。還真夠咪的,怪不得叫咪咪。在我家陽台呆久了它也自來熟,逐漸放開膽子鑽到我房間裏。雖說我不喜歡這些個小貓小狗小動物的,但沒閑工夫把它扔出去,以至於它有時躲在我床底我都沒發覺。
開門,你快開門!是小氣包的聲音,我把門打開,問她什麼事情。她說,快把我的貓交出來。誰要你那破貓啊。除了你還有誰,它已經一天一夜沒回來了。我說那你進來看啊,鐵定不在這。小氣包把我家翻了個遍還是沒見她的那隻大肥貓,她一屁股坐下來,哇哇的就哭了起來。我說你別哭啊,你別哭啊。她不理我,哭得更凶了。好啦你別哭了,我陪你去找你的貓還不行嘛。真的?我剛說完她就不哭了,以至於讓我懷疑她演戲的天分打小就有。她從地上爬了起來,非逼著我跟她拉鉤不可,說是一定陪她去找她的咪咪。我很無奈伸出小拇指。我跟她把院子找了個遍還是沒看到她的咪咪,我說,要不去外邊找找?她說她剛搬來不認得路害怕。我說沒事不有我嘛。小氣包就拉著我的手跟我一塊出去。最後我們在垃圾場那塊地發現好多野貓,她一眼就看到咪咪了,咪咪正跟幾隻野貓躺一塊曬太陽呢。估計它是給悶壞了,小氣包自言自語起來。小氣包抱著咪咪笑得特別開心,兩顆虎牙露出來還有小酒窩,我看著她覺得她挺可愛。野貓喵啊喵的叫著,咪咪突然掙脫出小氣包的手,爪子不小心刮她了一道深深的痕跡,開始流出了血。小氣包看著傷口又哭了出來,我趕緊把她送回家裏做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