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冬夜,我躺在孤獨的大床上,輾轉難眠。窗外的月牙正亮,幾片雲絮正輕輕浮動在月牙周圍,將那片皎潔忽隱忽現。我合上眼睛,長長籲出一口氣,腦海追溯到幾年前……
2008年的深秋,我有很急的事要趕往北京。因了那件事情的突然發生又猝不及防,我隻好搭乘晚班的普通列車。
我的座位是在車廂的最尾,那天是周五,車廂裏的人很多,滿眼滿處都是人在不停穿梭。許多沒有買到座位的人們從這節車廂擠到那節車廂,想從那些縫隙的夾層裏尋出一點希望來,能更舒服地捱過這趟旅程,更多的人們是守在原地抱在自己的行李上呆著眼睛出神。火車窗外呼嘯著急速掠過的風聲,車廂裏充溢著腐爛般的怪味。因為車廂的通道口間隙大,我的周圍人更多,藏著焦急的心事,身體被來來往往的旅客碰撞,使我那天的心情更加煩躁。
“別擠啦,別擠啦,別再擠了,好不好?”
我的對麵坐著個年輕的女孩,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紀,手裏正在撥弄著的一部很大屏幕的手機,她的身體突然被衝撞而過的人碰撞了一下,手中手機幾乎要滑出去,急得她大聲抱怨起來。但她也隻抬了一下頭,眼神淡漠著掃過那個遠遠飛速而去的背影,便又重新低下頭去繼續著開始滑動著手機屏幕的動作。
我並沒有留意到那個女孩的動作是在打手機裏的遊戲,而是對她極其豐富的表情變化產生了好奇。
女孩不算漂亮,皮膚卻很細膩白潤,一張臉,是那種讓人一望便會喜歡的純純的甜美。臉蛋圓圓的,不時彎出兩個酒窩來掛著笑,那笑含著靈動的機警不停地幻變著落在手機的畫麵裏。她的身上套著件灰暗底色的長款風衣,在她修長又嬌好的身材上顯得又美又帥氣。有時,我能感覺出她在撥動屏幕時激動的身體抖動,這種很自然的不經意抖動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接受的,以致難免招惹到那些無法理解的旁人很是厭惡的白眼。但這些白眼並沒有影響到她的繼續動作,她對遊戲的沉迷讓她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的洞察。而漸漸的,連我也對她的這種機械性的古怪表演開始厭倦了,索性將頭靠向座位的靠背上搖搖擺擺的微眯著眼睛開始昏昏欲睡。
“哎呀!“
空氣中發出破空的響動,女孩的尖叫又響起來。
我抬著眼縫,見她正從座位上慌張又慌亂地站起來,快速地俯下身子眼神急切向地下橫臥豎倒的人腿裏尋覓起來,再去查看她的手,手中的手機不見了。我沒有用眼去追蹤她在那些人腳中的翻來找去,而是滿臉驚異著,驚異著她已離開的那個座位上正斜斜歪歪地倒下來的一條身體來。
那是一個麵容憔悴得讓人心裏發緊的女孩子。深秋的溫度雖沒有冬日那種寒徹,但也夠上寒意了,可她的衣著未免過於單薄了些,我隻看到她身上那件陳舊變了顏色的大外套裏麵隻穿著件很薄的背心,那背心很髒很破舊,與那件不搭的大外套相比,有種非常刺眼的不協調。更意外的是,那女孩脖子上竟纏繞著一條很是時髦的紫色圍巾,那圍巾讓人一望,彷如好心人於她的一種施舍。那外套裏的小小身體就那樣空曠曠地縮著,不知道她是在躲閃著眼下的尷尬,還是在躲閃使她不斷顫抖著的寒氣。她好像早意識了自己的失禮,身體剛剛落穩在座位上,忙的要爬起來。我見她似在強力忍受般地支撐著自己很艱難地扶著座位站起來靠在靠背上,聲音細若遊蠅,不停地表達著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