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的夜色降臨。
會議室裏很快人就走光了,程蘇南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夜景。
好像一個集團的起伏並不會影響這座城市璀璨的燈光。霓虹燈纏繞著拔地而起的大廈,隨著時間變換著色彩,不斷的拆分組合,顯現出語言或者圖像的樣子。
每一秒都代表著千百萬廣告費的流失。
而每一秒,都會有成百上千個新公司創立,也會有成百上千家企業倒閉。
這是更新換代必須的過程,必須有新鮮的血液供給一個滄桑的老人,才能讓他活得更長。
程氏集團,這個由他父親和姚政和創立的商業帝國,經曆血腥的資本積累階段仍沒有褪去茹毛飲血的惡習。不管表麵再光鮮亮麗,扒開那一層皮,裏麵的骨肉都已經生了蛆。
程蘇北看見了,但是他選擇無視。
他那個好哥哥,從小就將程氏集團作為他的獨有物,像一條瘋狗一樣守著他的臭骨頭。而他,很不幸的被那條惡狗狠狠地撕下來一塊兒肉。
他的母親,他的腿,甚至那座充滿絕望和希望的森林……
程蘇南手緊緊攥著手杖,恨意簡直要把它捏碎似的。
桌子上的手機的屏幕亮起,發出震動的聲音。
[程蘇北]的名字在上麵顯現出來。
程蘇南看著屏幕一閃一滅,最後終於等到手機自動掛掉。
不知道他的好哥哥要跟他說什麼,是求饒,還是如同十四年前一樣對著自己辱罵。如果他們兩個要握手言和的話,那地點應該是在地獄吧。
甘霖軒說的對,程氏集團經曆過這場波折之後,需要大幅度裁員才能將重心回歸到滬城本地,將公司繁雜的投資方向重新修整,甚至發展方向也需要重新修訂。
總有些無用的員工需要剔除在這架破損的航母,隻能接納足夠多的精英才能將它好好修補。
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去照顧那麼多不相幹的人,與道德無關。他是一個商人,隻追求成本效益。
手指劃過荊如清發來的那則消息[麼麼噠。],月華如練滿室月光和窗外的霓虹燈混合交融,整顆心都充盈著滿足與溫暖。
他需要她,離不開她。不論是十四年前還是十四年後,她依舊是他靈魂破損處缺失的一角。
手機再次亮起。
[爺爺]
他伸手接通他的電話。
“爺爺。”
“粑粑,粑粑。”
奶聲奶氣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讓程蘇南身子一僵,耳朵發燙。
那邊很快就換了人。
黎江南已經七十歲了,身體仍健健康康的,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
“小瑞,來坐到爺爺腿上。蘇南呐,小瑞學會叫爸爸了。之前他怎麼也學不會,可昨天夜裏他喃喃著就叫出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夢見爸爸了。”
“嗯。”程蘇南悶哼一聲,輕顫的指尖透漏出他心底的不平靜。
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和他的一場利益交換。
不管說的再動聽,感情再真摯,程蘇南和黎江南都知道程森瑞隻是他們兩個人條件達成一致的產物。
那時候他急需資金,而黎江南則想要一個名義上的孫子彌補他孤獨空虛的一生。
本就是商量好的,可程蘇南卻有一種背叛感。
對荊如清的遺憾。
他隻想要和她孕育出來的孩子。